第五章

如夏目所料，除妖的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因为只要他买来各式各样的点心，老师的配合度就会变得很高。

在斑的配合下，那些作恶的小妖怪们遇见他们，基本都只能仓皇而逃。

一边旅行一边接受委托除妖，走走停停的，距离出村差不多过去了三个月的时候，他们到了郾城。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两个月前，夏目遇到了第一个友人帐上的妖怪。

那是在结束了一次委托后，夏目正打算离开蚬山时发生的事情。

正午时分，就在下山的路上，夏目遇到了蚬山的山精。这个小家伙外表初见时，看上去很像人类的小孩子，只是外表精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类。那时夏目还不知道，蚬子的原型其实更贴近于某种巨大的鸟类。

就和其他山精一样，蚬子的头发是浓浓的翠绿色，而眼睛则是如同蓝天一样清澈见底的湖蓝色。这是个笑起来有些顽皮的可爱妖怪，夏目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知道了。

后来，他听猫咪老师说，山精这种存在和一般的妖是不大一样的，他们更贴近于所谓的“神明”，或许称呼他们为山神会更加的准确。就像蚬子，他的生命和这座蚬山是相连在一起的，而他的力量则与这座山中居住的生灵们的信仰息息相关。甚至于，蚬子某种意义上就是蚬山本身。

稍稍回忆了一下，夏目还清楚的记得，初见时，那孩子是那么的激动且欣喜着，他亲切的呼唤着“玲子”向他扑来，却不知，来的这个人只是玲子的转世，而并非她本人。

夏目斟酌着用词，尝试着婉转的告诉了蚬子真相，但出乎他的意料，蚬子作为妖怪却迅速的理解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和死亡的含义。

事实上，蚬子作为山精，与其他妖怪对人类一知半解的状态截然不同，他对于人类的生老病死了解地很是透彻。因此，即便仍旧感到遗憾和悲伤，他也坦然的接受了玲子已经死去并转世为夏目贵志的这个事实。

这一点，夏目之后便也想通了。

这个等了玲子两百年的小山精，最后悲伤的要回了属于他的名字，即便灵魂相同，但他知道，完完全全的玲子是无法再回来了。

将名字归还给属于它的主人后，夏目陪蚬子玩了一个下午的躲猫猫。那是玲子承诺过却未达成的诺言，现在，夏目帮她兑现了。

归还名字的方法斑早就告诉了夏目，但他没有料到的是，就在墨色的奇艺文字在空中飘荡则融入妖怪额头内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只属于玲子和蚬子的记忆，那是构成友人帐最重要的一部分——缘。

夏目在那白雾蒙蒙的一片中，看到了来到蚬山上正打算寻找一种药草的玲子。她在清晨泥土正湿润的草丛间遇见了蚬子，那个时候他还很小，物理上的小，还没有一个巴掌大，险些被玲子踩个正着。

夏目看到了，他小手握拳，挥舞着叫嚣：“喂，混蛋人类！给我小心一点啊，你刚才差点踩到我！”

玲子听到蚬子的喊叫，低下头双手合十，嘴里还歉疚的念叨着：“抱歉、抱歉！我没有看到你。”

“本大人生气了！！人类，我要和你宣战！”

玲子听到蚬子这样嚣张的话语并没有感到不悦，反而是笑得更加明媚了，眼前的小家伙太过于可爱，这让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小人的脑袋。

“小人，你是打不过我的。”

“谁说我要和你打了！我要和你比赛躲猫猫，我记得人类经常玩这个，就是那个一个人找，其他人躲起来的游戏。”

“好啊！躲猫猫就躲猫猫。不过，我想加个筹码！要是你输了，就要把你的名字给我，写在这个纸上，如何？”

“成交！但要是你输了，你可就要任我差遣！”

蚬子为了和人类晚上一场，果断的答应了这个要求。

“没问题！就这么办！”

“那好，你在这里数着，我来藏！可不许偷看哦！”

蚬子刚一说完便躲进了草丛中，再不见踪影。

当然，最后的结局显而易见，蚬子输了，他们玩了一整天，蚬子也输了一整天，因为玲子很轻易地就循着气息找到了他。

对于这种作弊行为，玲子向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毕竟确实是属于她自己的力量。再加上……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躲猫猫的游戏规则，只知道一个人闭上眼睛数数，其他人躲起来，然后数数的人数完后没要找到所有人。

她小的时候从来没有机会玩过……被选中的阴阳师，哪有什么童年啊……

最后蚬子虽然哭嚎着不公，但愿赌服输，还是将名字写在了友人帐上。

玲子在蚬子的帮助下拿到了想要的药草，然后便离开了蚬山，走时还一边挥手，一边说道：“我会再来到这里陪你玩躲猫猫的，约定好了哦！”

这个约定蚬子一直记得。

其实蚬子啊，他也一直很想和人类在一起，一直、一直……想要靠近人类，想要触碰人类，想要和人类说话，想要得到人类的喜爱……他是多么的喜爱着人类这种生物啊！

但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弱了，所以很难会被人类注视到，而只有信仰达到一定程度，比如祭祀的时候，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勉强在人前显灵。因此，他的心愿一直都没有实现。

说是宣战，说是打赌，但蚬子输的很开心。

日复一日地，这两百年来他一直都在等待着玲子的再次到来。

“玲子……”

“玲子……”

“玲……子……”

听着蚬子这么多年来的喃喃自语，夏目低垂着眼眸，感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友人帐于妖怪们而言……或许……已经是一种束缚了吧。

当然不止蚬子，也有其他因为感觉到玲子的气息然后找来的妖怪，夏目无一例外都将名字还给了他们。有的妖怪拿回名字，开开心心的走了，也有一些妖怪，因为玲子的事情，而无比悲伤遗憾的离去。

过于厚重的友人帐并没有因为几张纸的消失而变得轻薄，夏目又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玲子小姐和妖怪们的缘分是多么深厚。

那是花了九百年的时间累积出来的缘。

天蒙蒙亮的时候，刚一穿过白桦林，夏目就远远看见了那高耸巍峨的城墙。

郾城很大，是除了中心城和塰水城外的第三大城市，也是陆地贸易的必经枢纽，是所有经商人士必会停留的驻扎地之一。

和之前的城镇不同，这一次城门处总算是能看到守门士兵的身影。

大抵是因为曾经被妖怪肆虐过的缘故，人类世界为了活下去，显得十分的团结和谐。就算是因为身处和平年代有人生了恶心和邪念，但那也是极少数。所以各大城镇的进出都十分松懈，也唯有这种五大城镇，作为繁华的代名词，政治、文化、经济的聚集地，会稍加严格把控一下人口流动。

说是严格，但基本上也只是禁止携带大杀伤性的武器进入，同时顺带盯一下，避免那一双手可以数的过来的通缉犯流窜进来。

这个时候阴阳师的身份就非常好用了，基本上无条件全国通行。

只见夏目拿出一个多月前在落月城拿到的阴阳师证明，便迅速被守卫们放行，顺利的进入了郾城。

这份证明是当时在一位的场家旁系的阴阳师的帮助下办理的，因为他帮了那位阴阳师一次。

虽然他只是顺手给了那个妖怪一拳，但也算是救了那位的场先生，也帮助他顺利的完成了委托人交代的任务。

那只害人的妖怪最后也顺利的被封印起来了。

夏目来到郾城也并不是漫无目的，他来到这里，是因为接收到了一封委托信。这三个月来，因为除妖一直很顺利，所以他也是在周边小有名气，因此有一封委托被辗转的送到了他的面前。

值得一提的是，阴阳师的委托通常是提交到专门的机构，然后由阴阳师自行接受委托。但也有一些特殊的情况，客人可以拜托机构去联系他们想要阴阳师，这种专门的委托，会被机构用来寻人的式神送到阴阳师手中。

所以夏目在拿到式神送到自己手里的委托信的时候，也是稍稍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