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斑……斑……”夏目贵志在嘴里喃喃念叨着。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后，在他脑海中浮现的，竟是一首他未曾听闻过的诗句。

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愣怔失神。

“不要这样称呼本大爷，你小子给我尊敬一点！”斑不爽的说着，然后一爪子拍开了夏目无意识揉搓着他的皮毛的手，“笨蛋人类！”

斑如此叫喊着，将夏目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我说，明明就只是小猫咪的外表，能不能不要这样嚣张啊！”夏目不顾斑的反抗，将他抱了起来，这个家伙不是会伤害人类的妖怪，夏目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紧绷身体也开始松懈了。他低下头，下巴刚好触碰到了斑毛茸茸的脑袋，感觉有些痒痒的。夏目语气不满着强调自己的名字，“还有，我叫夏目贵志，请好好称呼我的名字。”

“切，笨蛋夏目。”

“笨蛋猫咪。”

“笨蛋夏目！”

“真是的……”夏目叹了一口气，率先结束了这场无厘头的小孩子吵架，他一直不是个会和别人吵架的性格，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保持沉默。但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莫名的变得情绪激动了起来，就仿佛有什么在心底燃烧着似得，很是奇怪。他重新平稳好心绪，又将脱线的思维拉回到了正轨，“总之，这个友人帐……果然是有着什么特殊的用处吧？！不然那位玲子小姐也不会专门拜托你保管好，然后留给后世了。所以劳驾，麻烦先解释清楚，这样我好思考怎么对待这件重要的遗物。”

“切，果然是无知的人类！和玲子比起来真是差远了，竟然连这些都不知道。”斑这样叫嚷着，几乎是脱口而出。

实在是太奇怪了，连斑自己都在说完后感到了疑惑。

玲子会是什么样的呢？他应该不知道才对，在他的记忆里，对斑而言，玲子的存在是无比模糊的，他只见过她一面，缪缪数语后，他就被封印在了这里。

他应该……对玲子几乎一无所知才对。

“是是是，我不知道。那么，就烦劳您这位老师，对我好好的说明一下了。”夏目将不停挣扎的斑往怀里按了按，揉了一把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低迷的斑的头顶，然后坐在了爬满青苔的台阶上，又调整了姿势，让斑能好好的趴在他的怀里，“我感觉老师这个称呼就不错，所以，你觉得呢？猫、咪、老、师！”

最后四个字是明显的重读，这让斑有些恼火的吼了出来，但可惜是“喵喵”的声音，不但没有气势，还非常的可爱。

“你这家伙，称呼老师还可以，但前两个字是多余的！！”斑又开始了拳打脚踢，只可惜对夏目而言是不痛不痒的。许是见没有用处，斑哼哼了两声，也不挣扎了，倒是有些舒服的乖乖地趴在了夏目怀里，软绵绵的肚子搭在了夏目的腿上，小短腿则抱住了夏目的胳膊，“算了……本大人不和你这个小小的人类计较这些。”

斑扭了扭屁股，许是挪动时撞到了旁边伸过来的树叶，被露水冷着了，夏目明显感到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嘶——”

“嗯？”

“没什么……言归正传，你知道吗？对于妖怪而言，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

“知道一些，以前有听禾绿说过，妖怪是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名字给别人的这件事。”

夏目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禾绿然后询问名字时，他告诉自己的事情。

“没错，简单来讲，友人帐就是玲子制作的妖怪契约书！这里面记录着所有玲子打败或结交的妖怪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友人帐的事情，就像常识一样，一开始便存在于斑的脑海中，异常的清晰，让他自然而然便可以说出这些内容，“在这里面写下自己名字的妖怪，是不能违背友人帐持有者的召唤的，如果友人帐里的纸被烧掉或撕毁，对应的妖怪便会受伤死亡。”

“这是不同于式神的，另一种人类用以掌握束缚妖怪的方法。而且不只是人类，只要是持有者，妖怪也可以借此控制妖怪。”

“这样啊……果然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那么你要怎么做呢？要是不想要的话，可以送给我哦~”

斑露出来很明显的不怀好意的贱兮兮的笑容。

“才不要，总感觉老师你会拿友人帐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可不想看着这些妖怪被你奴役。”

“啧！”

斑不满的咋舌。

“果然还是还回去吧！把这些名字。”夏目放轻了手上的力道，翻阅着这些纸张。他低垂着眸子，温和的注视着这些名字，然后做出了决定，“这本友人帐几乎可以说是他们的命脉了，如果保留下来说不定未来某一天会被利用，从而可能威胁到这些妖怪的生命和自由，那位玲子小姐也一定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况且，总觉得去告诉他们玲子小姐已经亡故的事情会很重要。”

夏目想起了记忆里那只孤单的守候在河边，等待重要的人回来的小妖怪。有些年岁较小的妖怪，是无法理解寿命有限的人类会死去这件事的，就像那孩子，他再怎么解释，他也不理解老去与死亡的含义。如果这些妖怪中，有玲子小姐重要的朋友，那么等不到她的妖怪该有多悲伤啊……

并不是想为前世的自己担负起什么，夏目只是无法做到无视罢了。

“那就随你的便吧。”

斑似乎被什么触动到了，声音无意识淡了下来，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所以啊，禾绿是谁啊？”

“等等，这个是重点吗？”

“快回答我！”

“不要突然喊叫啊！禾绿，是小时候一只陪我玩过一段时间的小妖怪啦，严格来说应该是属于山妖吧。”

“不要随随便便和妖怪混在一起啊！明明不是阴阳师……就算拥有妖力也太危险了，不要轻易相信妖怪，妖怪可是比人类更加忠实于欲望的存在。”斑似乎已经完全把自己代入到了老师的角色中，正板着胖嘟嘟的脸，挥舞着小短手，训斥夏目，“你这个样子完全保护不了友人帐。”

“没有我，要不了几天，你就会被妖怪杀掉，到时候友人帐也会被拿走。”

“确实是这样……我很弱小，并没有老师你口中的玲子小姐那么强大，但是我会小心的，不会让其他人或者妖发现友人帐的存在。”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某些家伙肯定已经知道友人帐的存在，说不定在这一百年里，还在不断寻找着。”

“听起来很可怕呢。”夏目嘴上说着可怕，但是却忍不住笑了，他感觉到了，自己正在被关心，“那么老师，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夏目散在身后的头发被微风吹动着，整个世界一瞬间格外的安静。夏目用双手拖起了斑，琥珀色的眼眸温柔的凝视着他，这让斑不禁有些晃神。

“你保护我，然后陪我去归还名字，如果中途我不幸死去了，那么友人帐就归老师你，可以吗？”

“我可以选择现在直接抢。”

斑的嘴角勾起微妙的角度，然后猛地从夏目怀里跳跃到空中，伴随着淡淡的烟雾，“怦——！”的一声后，野兽的吼叫撼动森林。

夏目注视着眼前，如同野兽一样，甚至比那更加庞大的身躯，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继续说了下去，“可是啊，我知道的，老师你不会那样做，因为你也不想违背玲子小姐的心愿，不是吗？”

“哈！”似乎是觉得有些可笑，斑垂下头，冲渺小的人类裸露出一口的尖牙利齿，“真是狡猾的人类。”

“不狡猾一些是没办法好好活下去的，人类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啊，大家都在为了自己狡猾的谋取利益……虽然我很讨厌这样就是了。”

“哼，真是无趣。”

斑嗤笑着重新恢复成了小猫的样子，然后往夏目怀里一窝，嘴里叫嚷着：“那就用人类的美食当做报酬吧，我要吃好吃的点心。”

在说完后，斑就呼呼大睡了。

说实话，斑其实不知道人类的点心吃起来是什么滋味，但潜意识里，他就是觉得很好吃，仿佛以前吃到过一样，所以他很像去尝一尝味道，说不定就能够想起一些事情，比如有关前代的记忆。

夏目轻轻用指尖触碰着怀里斑温暖的身躯，忍不住笑了。

太奇妙了，他的世界，果然总是在因为妖怪而天翻地覆，这样的力量，既令他厌恶，又令他喜悦。

妖力让他失去着，也让他获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