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节外生枝

“马小跳，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吃午饭的时候，夏林果端着盘子径直走到了马小跳面前，受上次低血糖晕倒的教训，她每天中午吃的都是一素两荤一汤的套餐，晚餐则是一荤一素一汤，脸色也变得红润了不少，“听曼曼和毛超说你这段时间总是有点心不在焉。”“没什么…就是…你知道我和毛超他们在参加省里举办的科创竞赛吧…”马小跳没敢说自己丢了票的事，怕夏林果寒心，“这几天出了点技术问题…”“这样啊…没啥大问题吧？”“没有…没有的…”“那就好，加油哦，我看好你们的技术！”“谢谢！”

略显尴尬的对话结束后，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对了…我看了一下我最近一个月的日程安排…你演出那天我们的项目濒临结题，事情会比较多，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来…”最终马小跳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说道。“啊，是这样啊…”夏林果有点失望地低下了头，“杜真子呢？她来得了吗？”“她？她说那天她有个约会，和唐飞一起…”说完，马小跳给夏林果夹了一块五花肉。“如果我能来，到时候我肯定会过来的。”马小跳拍着胸脯保证。“那就好。”看着夏林果脸上绽放出的那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美丽笑容，毫无闲心欣赏美女的马小跳轻轻叹了口气。

已从发现门票丢了以后，马小跳几乎把从自家到夏林果家的路上找了个遍，院门口的石头也翻了个底朝天都一无所获，他甚至牵来了阿黄想让它嗅探，可是阿黄也没有闻出个所以然。因此，马小跳最近一段时间可谓是闹心至极，以至于经常忘了自己手头正在做什么事。

“马小跳，你在搞什么名堂？”丁文涛的一声怒吼把马小跳拉回了现实。“发…发生了什么？”马小跳如梦初醒一般抬起了头。“你的comsol仿真咋搞的？我们飞机的飞行阻力系数明明是0.35，你倒好，设了个35！你是在沥青里飞吗？”丁文涛不依不饶地说，“社长当不好就别当了！”“你又算老几呢？”一向最支持马小跳的毛超站了出来，“上次你发给我你写的程序，for循环后面还能加个分号，我熬了三天三夜才从那堆又臭又长的鬼代码里找到这个最菜的菜鸟都不会犯的低级bug，就你还想上位当社长？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眼看这俩话唠就又要吵起来，马小跳赶紧上前好说歹说把他们劝住了。“话说回来，马社长，你最近确实有点不对劲啊，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如果真有什么事就说出来，说给我们几个朋友听，毕竟连歌里都在唱：‘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在毛超滔滔不绝如啤酒馆里的小胡子元首时，马小跳已经自动屏蔽了自己的听觉，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电脑上的力学仿真上，试图用正事覆盖掉对遗失门票的焦虑和对毛式废话的厌恶。

时光飞逝，转眼间三个礼拜过去了，舞蹈演出和项目结题也越来越近了，马小跳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每天都在家—教室—实验室—图书馆—食堂之间来回奔波，就像上了发条的机械表一样。

这天是周六，按常理市立一中会在今天上午的七点半到十二点上课，全校所有人必须参加，如果有需要留校自习或进行其他活动的同学可以在学校里待一下午，不过必须在晚上九点清校前离开学校，周日下午四点后才允许返校，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五十了，其他自习的同学早已撤退，偌大的学校里除了门卫大爷外只剩下了实验室里两个忙碌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马小跳和吴缅，由于和他俩一起做项目的毛超和丁文涛参加相声兴趣班就先一步走了，所以本该四个人做的事压在了他们俩的肩膀上，不过二人效率极高，还是按时完成了小组日程表上的任务。

“你今晚吃啥？要不我帮你点外卖？”马小跳揉了揉被电脑屏幕晃花的眼睛，转头问背后正在伸懒腰的吴缅。“你点你自己的那份就可以了，我的晚饭已经有着落了。”吴缅一边说，一边用脖子在空中写了一个“粪”字——据说这样可以缓解颈椎疲劳。

这时，只听“吱呀”一声响，实验室的大门开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梳着马尾辫的美少女提着一个保温桶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

“谢谢你，冬阳。”吴缅笑着接过自家女朋友送来的便当，也没忘记顺便在她光洁如镜的漂亮额头上吻了一下。“讨厌，又占我便宜！”冉冬阳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再惹我生气我就不理你了！”。“好好好，我错了，别生气。”吴缅一边哄女朋友开心，一边搂着她坐了下来，二人打开保温桶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冉冬阳亲手烹饪的美食，食物的香气在这对小情侣甜蜜的打情骂俏中似乎变得更加美味了。

不过这美好的一幕似乎和一边在外卖问题上犯了选择困难症的马小跳毫无关系。

“吃个牛肉吧！”吴缅夹了一块肉到冉冬阳碗里。“我要你喂我吃。”冉冬阳抓着吴缅的胳膊肘撒起了娇。“好好好，真拿你这磨人的小妖精没办法。”吴缅索性把冉冬阳抱到了腿上，一手搂着她柔软的纤腰，一手拿着勺子舀起汤喂到了她的嘴里。

“冬阳。”吴缅说道，“今天的排骨…好像没煮透吧…有点咬不动…”“哎呀！我该再炖五分钟的！”冉冬阳如梦初醒，“如果不好吃的话，就我吃吧…”

“你说句‘好吃’又怎么了？”实在看不下去的马小跳没忍住说道，“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谁给我送过饭？连外卖都没人帮我点！”

“马小跳，你现在还没有点外卖吧？”冉冬阳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啊？我还没下单呢。”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马小跳还是回答了。“那就别点了，给你送饭的人马上就来了。”冉冬阳瞅了一眼手表。“你说啥？有人给我送饭？谁？”“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冉冬阳卖了个关子。

“谁给他送饭？”吴缅凑到冉冬阳耳边低声问道。“当然是她啦！”冉冬阳悄悄说。“你是说她呀？”吴缅恍然大悟，“我看他俩多半有戏！”“那是当然了！”

“谁会给我送饭呢？”坐在工位转椅上的马小跳一边看着手里的《神秘岛》一边思索着。“是宝贝儿妈妈吗？不可能，如果是妈妈的话会给他打电话的。杜真子？这疯丫头八成还在她妈给她报的那一大堆补习班里没出来呢，况且就算是出来了她也只会给唐飞做饭。难不成是…”

在马小跳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前，实验室的大门再一次被人推开了，夏林果出现在了门口，她的右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而左手则提着一个装着方形纸盒的塑料袋，纸盒上印着一个图案，马小跳认出来这是他最喜欢光临的那家披萨店的logo。

“吃吧，”夏林果轻轻地说着，一边打开了保温桶，“我专门给你做的。”保温桶里除了两人份的米饭外还装着一份马小跳最爱吃的藕夹、一碗糖醋排骨和一碗香气扑鼻的鸡汤，都是夏林果自己亲手做的。

一边的纸盒里装着一个九寸的西红柿牛肉披萨，也是马小跳最爱的口味。

“谢谢你。”马小跳受宠若惊，“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最爱吃这些的？”“我问的杜真子，她说你最爱吃的就是藕夹和糖醋排骨，至于披萨，你以前给我说过你最爱吃这家店的这种口味。”夏林果说着就把筷子递给了他。“夏林果本来是和我一起出发的，就是为了给你买披萨现在才来的。”依偎在吴缅怀里的冉冬阳插了一句嘴，“你不知道她在披萨店门口排了多久。”

冉冬阳这一句话提醒了马小跳，每周六是披萨店的活动日，当天的所有披萨一律八五折优惠，带来的结果就是本来生意就红火至极的披萨店一到周六就门庭若市，又时甚至需要至少两个警察到场维持秩序以免发生踩踏等意外事故。怕晒的夏林果究竟在这么大的太阳下站了多久？为什么讨厌人多拥挤的她甘愿被一群陌生人挤得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却只为他买这一块小小的披萨？马小跳不敢想下去。

“喝点汤吧。”马小跳还没回过神来，夏林果就用汤勺给他盛了一碗美味的鸡汤。“你做的汤真好喝，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香味。”马小跳喝了一口汤便赞不绝口，“这种蘑菇挺好吃的，你哪里买的？”“这叫松茸，用松茸炖的鸡汤又好喝又营养。”“松茸？我听人说可不便宜！你真费心了。”“没什么，上次你给我买了够吃一个星期的菜，今天就当是我回请了！”

吃完饭后，夏林果趴在马小跳身边的桌子上，一只手拨弄着他那双骨节分明的好看的手。“你下周能来看我的表演吗？”夏林果问道。“不确定。”依旧没有找到门票的马小跳说。“如果你能来就麻烦来吧。”夏林果声音突然哑了下来，“我的亲友团的名额有两个，一个给了你，一个给了曼曼，她前几天给我说她到时候也不一定能来。说实在的，我也不是想让你们帮我跑腿什么的，我只想那时候有个人可以陪陪我…”话音刚落，一行清泪就顺着夏林果精致的脸颊流了下来，马小跳连忙搂住了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想要安慰她，却不知怎么说才好，只能用纸巾轻轻擦拭着她的眼泪。

“对不起，夏林果，我把票弄丢了…”马小跳在心里说道。由于亲友团的票和一般观众的票不一样且不对外销售，所以他就算想办法买到了票也无法到后台去找夏林果，只能无可奈何地安抚着靠在他胳膊上流泪的夏林果。

夏林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学校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记得自己哭了很久，马小跳满是歉意地安慰了她很久。

市里举办的文艺汇演越来越近，由于很多学生都参与了汇演，食堂提高了伙食标准，各路美食应有尽有，虽然市立一中在整个省教育界一直都以伙食好出名，但这么好的美食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没有参加汇演的学生也沾了光，借此机会每天吃得嘴角流油。

饭桌上可乐鸡翅、糖醋排骨和京酱肉丝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欲罢不能。但是马小跳却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就偷偷看十米外的夏林果一眼。

夏林果感到了马小跳在看着她，但还是埋着头继续扒饭。

眼尖的毛超注意到了马小跳的走神，就在桌子下面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脚。

不知是心不在焉，还是练习抗击打使得疼痛阈值太高，马小跳就像机器一样没有反应。

毛超又使劲给了他一脚。

“干嘛？”马小跳如梦初醒。

“你盯着夏林果看干嘛？”毛超一脸坏笑地问道。

毛超话音刚落，一桌人就齐刷刷地看向了马小跳。

“啥？”马小跳懵了。

大家看向马小跳的眼神也变得暧昧了起来，随即又看向了不远处的夏林果。

很巧的是夏林果正好也在偷偷地看着马小跳，就被几双眼睛抓了个现行，连忙收回眼光，又往旁边挪了挪，用一旁杜真子的身影挡住那些八卦爱好者的眼神。

“马小跳，感情最近这段时间你心不在焉是为了看夏林果啊！你真是色胆包天、重色…”丁文涛的嘴又开始跑火车了。

“啪！”马小跳两根手指一用力，手里的一双筷子应声断开，双眼就像饿虎一样怒视着丁文涛，丁文涛知道自己再不闭嘴就和筷子一个下场了，便识趣地暂停了自己的声带。

“说话别那么难听，丁四眼。我听杜真子说她挺想让夏林果当她表嫂的。”唐飞插了一句嘴。“可以啊，你俩搁这撒狗粮呢！”古龙飞顺势点了一把火，由于声音太大，让隔壁桌的莫欣儿听见了。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他俩真的…不简单。”“那可不，上周六晚上马小跳和我家吴缅一起赶工，还是夏林果送的饭。”冉冬阳补充道。“真的吗？”女孩们一起看向了冉冬阳。

正当大家激烈地谈论着《航模队天才技术大拿与绝美芭蕾舞校花的罗曼史》时，故事的男主角马小跳已经结束了这顿略显尴尬的午餐，端上盘子自顾自地走了。

明天，也就是这周六就是夏林果演出的时间了，那张门票还是没有找到，也许…他真的没法陪夏林果了吧…

看着马小跳远去的背影，夏林果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由于出众的能力，美丽的容颜和高冷的性格，她的身边充斥着女生的妒忌和男生的觊觎，纵观全校，他信得过的男生只有马小跳和张达，前者能否到场是个未知数，后者是明确表示要去帮外婆摘桃子来不了——自从阿空的腿疾加重以来，张达就成了桃园里的主要劳动力；女生也没好到哪里去，值得信赖的也只有和马小跳一样拿了票却不确定能否到场的路曼曼、届时会和唐飞约会的杜真子、也要参加演出的冉冬阳和戴安四人而已。

“马小跳，你真的不准备陪我吗？”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夏林果的鼻子有点发酸，但她还是忍住了，做了个深呼吸，赶在别人发现她的不对劲之前恢复了自己一贯的高冷人设。

“伪装自己真的好累。”趴在桌上午休的夏林果心想。她何尝不想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男生，可以把自己最真实，甚至是最沙雕的一面肆无忌惮地展示出来。她可以靠在他的怀里，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听他讲述有趣的故事，他分享一天的趣闻，诉说内心的委屈，就像坐她前面的冉冬阳和吴缅一样。

“吴缅，玩不玩‘拖拉机’？”毛超挥舞着手里的扑克牌喊到。由于马、毛、丁、吴四人没有午休的习惯，所以找了个“准备比赛”的借口光明正大地跑到了实验室里摸鱼。“你们三个还是斗地主吧，我家冬阳快过生日了，我要给她准备礼物。”坐在工位上的吴缅头也不抬地说。“可以啊，当众撒起狗粮了！”毛超打了一句趣，“话说回来，马小跳，你和夏林果发展地怎么样了？”“能咋样？就一般同学呗！还能咋的？”“还一般同学，除去学习上的必要话题，你和夏林果一天说的话抵得上和我们半个月说的。”毛超颇为玩味地笑了笑，“我们和夏林果还算熟识的老同学，换成别人就是一学期了。”“瞎说什么呢？我们只是关系好罢了！”“没有所谓的异性朋友，只有潜在的恋人。”丁文涛摇头晃脑地补充了一句。“我和冬阳最早也是以朋友自居的。”一旁的吴缅也不甘落后。“行了行了，你们还玩不玩牌了？”马小跳赶紧转移话题。

“对A要不起！”很快，三人就开始了牌局，而吴缅继续忙活着手头的任务。“搞定，这是我给冬阳做的魔法盒，诸位评评分。”

“挺不错的嘛！”马小跳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魔法盒，“做工非常的精细，就是合页的位置记得弄点铅笔屑什么的润滑。”“我还给做了一个烟花炮。”“你做这个干嘛？”“我家冬阳要参加明天的汇演，到时候给她捧个场！”

“汇演。”这个词再次刺中了马小跳的神经，不等他回过神来，吴缅又开口了：“夏林果不是请你去看她的演出吗？你要去看吗？”“这…没想好…看情况…”“你也真是的，夏林果的演出别人想看都还看不了，你倒好，人家请你你不去，我看你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接下来吴缅、毛超和丁文涛说了些什么马小跳也没听见。

转眼间已经是星期六的下午。“还有三个小时就是我的演出了。”夏林果懒洋洋地瘫坐在文化馆外的长椅上，“马小跳，你是真的不来吗？”。

“哟，瞧瞧这是谁？”一个刻薄的声音传了过来，夏林果看都不看就知道这是和她一起演出的王天骄，“这不是校花大人吗？咋孤零零一个人呢？”见夏林果没有发话，王天骄就得寸进尺了。“把嘴闭上行不行？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彻底失去耐心的夏林果再也忍不住了。

“你还敢骂我？”王天骄恶从胆边生，“亲爱的，揍她！”话音刚落，一个瘦高个男生就冲了过来，夏林果眼疾手快，迅速起身躲开两拳。

瘦高个还想继续攻击，就被身后洪钟般的一声“你敢！”镇住了。抬头一看，板着脸的马小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背后，铁钳一般的左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不想挨揍就滚！”随着马小跳一声怒吼，两人乖乖地走了，毕竟没有谁愿意挨他的一记铁拳。

“好险，差五秒钟就来不及了。”马小跳转过身，温柔地说，“你没吃晚饭吧？”马小跳问。“是的。你怎么知道？”“文化馆食堂离化妆区那么远，再说吃太饱会影响演出，我就猜到你肯定没吃。”说着就从背包里摸出一个袖珍保温壶：“给你做了点土豆泥，先垫垫肚子吧，别饿着了。”“谢谢你。”吃着加了少许肉沫、碎胡萝卜、甜玉米粒和碎香菇的美味土豆泥，夏林果甜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