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二）

离最后的盛大演出仅剩十分钟，小百合这边也终于全部装扮完毕，镜子里的美人让围在化妆间里的工作人员不禁连连赞叹。伴随着黄濑的敲门声，小百合褪下厚重的棉服，先前可以掩盖着不让太宰治看到的黑色华服露出了面貌，她踩上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确保没有任何问题后走出门。

心脏咚咚地跳个不停。

这场演出过后，就是黑夜早已勾勒好的飨宴之时。

*

所有人都在等待最后的那一刻的到来。

武装侦探社被邀请前来的同事们早已落座，刨除太宰治外，最兴奋得莫过于直美，喜形于色，一只手中举着后援团们制作好的玫瑰状的荧光灯，另一只手晃着印有黄濑凉太照片的灯牌，在等待的时间里和所有粉丝一样喊个不断。

倒是太宰治此时颇为安静。身后空出来的那个座位被匆匆赶来的人坐好，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子，他转过头，见到这只手的主人是谁后眉眼弯弯。

“森先生。是来看小百合的吗？”

森鸥外同样回以笑容，“好久不见了，太宰，过得还好吗？”

气死孤寡老人不偿命太宰治：“很好哦，小百合把我照顾的很好，还是要感谢森先生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说起来，四年过去了，森先生还是孤家寡人吗？”

“有我的小爱丽丝就足够了。”

小百合的确是故意把两个人的座位安排在一起的，反正迟早会见面，还不如以观看演出为由提前会晤。为了小外甥女和女朋友，两个人再怎么看对方不顺眼也不会做出什么逾矩之事。她对舅舅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即便太宰治再怎么进行言语挑衅，以舅舅玩弄人心经历诸多，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的本领也能够做到处变不惊。

但是如果换成中也......-v-,那还是算了吧。

而且，现在的他应该在处理其他的、更有趣的事情，说不准以他的效率已经在回横滨的飞机上了。

“姐姐快要登场了吗？”掩盖在兔子外衣下带着口罩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镜花戳了戳坐在身边的中岛敦。

这还是中岛敦第一次从镜花口中听到除基本人称外的其他称谓。

“你是说清水小姐吗？”

镜花点点头，帽子上的兔子耳朵乖巧地垂落下来，“是姐姐。”

“前面的走秀貌似快要结束，清水小姐应该马上就要出来了。说起来，镜花酱看起来好像很喜欢清水小姐。”印象里，两人并未怎么接触过。

“姐姐，带我去游乐园。很漂亮。”

“诶？”

还未等中岛敦的疑问被解答，突然间，秀场的所有点缀的灯全部熄灭，浓郁的黑色将整个宽阔的空间充斥布满，什么也看不见，失去光明让观众席那里瞬间传出一片好奇的噪声。

大约十秒后，舞台中央的那一小片上方直接射/下了一束灯光，照在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那里的少女身上。

为了这一场压轴好戏的呈现效果，主办方斥巨资在秀场的环境设置上做了诸多改造。原先看起来只是单纯的黑色幕布上浮现出主题文字，吸引着众人的视线。耳边响起平缓的钢琴曲。

“冬日的芭蕾，少女的足尖跌碎了繁星，星光镜面映照的，是月光里衍生降临的神明。”

全场人鸦雀无声，安静地享受这一场浪漫的盛宴。

从那双鸢眸里投出的神彩全部落到女主角身上。

少女像在黑夜起舞被关在小花园牢笼里的天鹅，高跟鞋磨伤了她的脚，跌落在原地哭泣。相比简单的秀场，这更像是一台以展示服装为名的舞台剧。

小百合纤细的身体上被化妆师以精湛的手法勾勒出逼真生动的伤疤，稀疏分散的白色绷带缠在她身上，微微渗出血迹。

黑色的蕾丝裙与白色的灯光将整个人烘得更加白皙，瞧上去只有阴郁的苍白与脆弱。

她匍匐在地面，支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继续跳舞，不甘放弃，可是裙摆太长，让她数次都以跌倒罢休。另外一束光折射进来，打断她的努力，璀璨的星灯落下，身着燕尾服的黄濑凉太从舞台另一侧慢慢来到少女面前，然后微微屈膝伸手。

屏幕上的字也随之变换。

“你相信世间有能够拯救你的神明吗？”

小百合犹豫片刻，指尖挣扎着还是点了上去。

“我相信。”

在场的大概也只有太宰治和森鸥外两人人知道，她在以他的方式呈现两人的相遇。

黄濑带着她起身，灯光与此同时发生适宜的变换，裙子上的装饰立刻明晰。他为她带来了礼物，是一条镶嵌了玫瑰花的链条腰带。

“您喜欢玫瑰花吗？”

“喜欢，然而高高在上的神明没有欣赏凡物的资格。”

“那我将化作玫瑰来回报您。”

小百合转过身去，那条腰带被黄濑帮忙绑在了腰间，细腰立刻就被凸显出来。纯黑色的裙子经过红色点缀后变得靓丽起来。她把手腕上系着的丝带递到对方手里，那条绑带的源头被缠绕在脖子上面，像是类似制成的choker，相当于将对自己的操纵权交到了对方手中。

“想要被神明簇拥，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黄濑的服饰风格一改往日的阳光，黑色的紧身西服在他身上将高瘦的男人衬得高贵疏离，妆容阴暗，仿佛不容人接近的地狱，然而对少女来讲，那是扶起她的光，在鸟笼里不停地旋转失足坠落，沉溺于星河之中，被他带来的零星希冀所挽留拯救。

她从此爱上神明。

“自由为人讴歌，神明远离自由。”

小百合在黄濑的带领下不停旋转舞动，柔软的身体被抛掷到半空又以灵活的姿态点到地面，纱质的裙摆开成了一朵花。秀场的上方被工作人员早早安排好降下符合冬日氛围的雪花，好奇的人们用手接住的下一秒，掌心里的雪变成了芳香的玫瑰。

观众只将这神奇的变化当作技术人员带来的魔术，保管好后继续追寻台上的身影画面。

“我愿失去所有的自由，即使在冬日，也只为您一人盛开舞蹈。”

“即便会散落腐烂，在明年的春天，从您后花园的泥土里重新生长出的我会与您再次见面。您牺牲自己堕落于孤独里，而我将永远陪伴孤独。”

最后的最后，演出来到尾声，小百合递给他的缎带被黄濑轻轻一拽，整个人跌进他的臂弯里，腰向后仰，胳膊打开，以舞者的姿态宣布盛宴的结束。

少女成为了神明一个人的玫瑰，只为他一人起舞。

“她希望世人幸福平安，而她所钟爱者，是黑暗里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