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二）

小百合想要询问的、憋在心中的问题一直到他们回到家中，吃完午餐才说出来。

吃饱喝足的家猫躺在她的腿上，贪婪地享受少女身上传来的温度以及娴熟的撸猫技巧。太宰治的确喜欢这种接触感，相较于情感的深邃，肢体接触其实是最直接能够让他感觉到与她之间联系的方式。

突然感觉就像现在这样静静地摸鱼一下午也是不错的选择，连研究完全自杀手册找寻完美的自杀方式都变得索然乏味起来。

明明都是同样的产物，在五感的灵敏程度上却各有差异。

舅舅曾说他是个孤儿，所以他从小肯定没有得到过什么父母的爱抚与触摸之类，导致哪怕只是简单的摸摸头发或者撸撸下巴这样的小动作都会勾起他的敏/感/带，浑身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从接触之处涌上大脑，舒服得很。

小百合看着他的状态，可怜巴巴的，又喜欢又心疼。

之前在社交软件上看到桃子发到朋友圈里的调查问卷，问题是“宝贝们都觉得生活中的的哪一个细节最会让你心动呢？”

下面的回复大概是：“干净的笑容”、“让人觉得舒适的穿搭”、“纯真的眼神”、“阴雨天的伞下”。

她想了想，然后在回复了个清奇的答案。

“柔弱可欺会撒娇。”

每次看到太宰治都会让人觉得他轻飘飘的，楚楚可怜，柔弱可欺。恕她直言，她骄傲地认为，鲜少有人能面对这张脸而不心动。

想要把他揉进怀里好好搓弄一番。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个正经人，千万不能忘记还有事情需要问啊。

撸猫的动作停止，几秒后，猫咪不满地哼唧两声然后抬起了头。

“阿宰，织田先生...有爱人吗？”

他的眼神平静而柔和，没有因为她突如其来的话语招致丝毫波动，果然，他肯定知道。

太宰治由平躺换为侧躺，努力找到一个更适合自己的姿势，之后搓弄少女垂落下来、发尾贴到他脸上的根根发丝。的确像猫。这副样子，都想让小百合多屯几个毛绒球发绳，接着绑在发尾，像逗猫棒一样。

“怎么会这么问？”

小百合也参与到了无聊的游戏当中，左手搭在猫咪的身上，右手拎起自己右边的头发晃来晃去跟贪玩的家伙作对，玩了两下，他就撇撇嘴觉得累放弃了，人还是不能完全同真正的猫咪匹敌。

“因为白日在织田先生的墓旁看到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赠与我的爱人’。”

“小百合的爱人明明是我诶！”

“喂，不要装傻啊，我当然是在以人家的口吻说话....”她以为他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没关系，如果觉得困难的话就不用说了。”

几乎同时，太宰治迅速给出了答案。

“有的哦，织田作确实是有爱人的。”

这种时刻，想要听故事的人就应该乖乖保持安静。

太宰治把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虽然没有什么缝隙了可他还是往小百合怀里更紧凑地缩了缩。去年秋天自己应该还在研究如何完美地自杀，结果在跳水过后生了病，谁都没来理他，最后还是靠自己身体本有的机能熬了过来。那个时候觉得其实一死了之也蛮好的，烧死算了，结果又失败了。

朦胧间梦里有人跟他说，“太宰哥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我会很担心的。”

......

这种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真好呢。

“唔...该怎么形容呢...可以说是女版织田作？哈哈哈，开玩笑啦，织田作的无趣可是谁都比不上。”

“这样说织田先生可不太好。”

脑袋忽然被弹了个脑瓜蹦儿，下一秒，受害人立刻露出了不可置信的委屈表情。

“...小...小百合...你居然家暴？我会离家出走的啦！”

噗。

要不要再可爱一点啊。

心都要化掉了。

她觉得可以再给太宰治添一个爱称了。

老实正经听故事人的皮囊维持不下去，小百合干脆暴露本身的狼性，直截了当地垂头贴到委屈巴巴的太宰治的脸上，狠狠亲了个够。

吸宰的快乐，好爽。

“我错了甜心，这个补偿满意了吗。”

呆滞2.0版本被吻到懵掉的太宰治：“......可以申请双倍补偿吗？”

“甜心，你这么甜，上辈子难不成是一罐蜂蜜？”

“那小百合喜欢吃蜂蜜吗？”

那还用问。

肯定喜欢，天底下最喜欢你了。

......

回归正题。

“办完事”但并没有“事后烟”的小百合又重新披上老实正经的外套，选择继续安安静静地听故事了。

至于柔弱的猫咪...那还用问？已经被吸得没有任何出走的余力了。

“感觉织田先生的爱人肯定很温柔。”

“是啊，的确跟织田作的脾性很相配。但是，有时候倔强起来跟小百合也很像呢。”

“诶？”

“比如，她有时候也会像小百合一样有着自己的执拗与坚持。”

有些深刻的记忆是不能被时间的流逝湮灭隐藏在长河之中的。

太宰治回想起那天过后，他刚好碰到前来mafia的她，孤身一人，手中却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枪。

“水岛小姐，你来做什么？”他如此询问。那时，他方从森鸥外的办公间里出来。

所幸是遇到了他。

“我要杀了他。”

她没有任何表情，空洞，冷淡。他很熟悉这种情感，在污浊的尘世已经没有任何希望可言。兴许他在她眼里，当时也是一样的。

“愚蠢的行为没有任何意义。”

“失去了作之助的我本身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太宰先生，恕我直言，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刽子手。”

再然后，他就无可奈何地下了记手刀，劈晕了冒险且不会得到任何想要的结果的水岛凉子。

“哦呀，其实...虽然织田作的爱人，但我同她也没有什么接触，大概只知道姓名和一些明显流露在外的脾性而已。而且，我的脑海里只能装下关于小百合一个人的信息啦~”

更何况那两个人，

已经不再需要旁人的关注了，找到了各自最恰当合理的归属。

和他一样。

“有机会的话，小百合有朝一日会见到她的。”

*

几个小时前。

待那一早赶来悼念的两人消失后，在浓密树荫中掩藏起来的另外两人才慢慢走出来。

是织田作之助和水岛凉子。

他们刚好在前一晚收到了太宰治的讯息，特地叮嘱好他们时间问题，千万不要同小百合撞到一起。

水岛凉子的确憎恶mafia，即便四年过去，这份憎恶也未消减分毫。可是那个美丽干净的女孩子是无辜的存在，甚至她也被自己编织的束缚纠缠不休。

不过，织田作之助只应允了太宰治的一半要求，就是不同小百合撞到。至于另一点，其实他和水岛凉子来得更要早上些许。

选好的那块墓地并不宽阔，所以那对儿小情侣交谈时所说的话也被他们偷听进去了一小部分。不知道是聪慧的太宰摸透了他的作为，还是中途偶然察觉，总而言之到最后，他是看清了他们的存在并报以微笑。

织田作亦然回赠，虽然可能被隐藏在了绿茵当中。

“终于放心啦？”

“嗯，感觉悬着的心可以落地了。小姐她的确是最适合太宰的那个人。剩下的，就是希望太宰能够不再出什么意外了。”

死前的那一刻，除却对妻子的愧疚，剩下的就是对未能更好帮助太宰治找寻方向的遗憾。

但是好在，已经有人填补上了这个位置，做得比他预想的好上太多。他在那个曾经迷茫的孩子的身上看到了依赖。

听到他的称谓，水岛凉子有些不满的撇撇嘴，“喂喂，叫清水或者小百合才对吧，别忘记了，你已经不是没有人性的mafia的底层社畜啦。”

织田作笑了笑，并不答话，对于妻子时不时埋怨mafia的这件事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两个人分别带着拿来的东西走到不同的墓碑前。

“嘿，社畜作之助先生，你可以放心啦，现在的作之助已经如愿以偿地成为小说家啦。希望你也能安心睡觉了。”

而另一旁地声音则是。

“要开心啊，好好吃饭，学习，别太贪玩。要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做个好人。”

......

“幸助、克己、优、真嗣、还有咲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