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慰（三）

其实每一年，小百合即便来，也从未像这次一般忙前忙后，吃食就算了，但她从未碰触过织田作之助的墓碑。

因为她没有这个资格，有一道坎，始终过不去。

这次也是一样，只是为了太宰治而已。在这一刻，这个空间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而她只是一位应当自觉将自己剥离在外的旁观者。

“阿宰，织田先生的墓就交给你了。”

小百合直接将东西交给太宰治，之后就打算起身撤到一旁给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她并不希望因为今年跟以往的不同形式就导致本应正常进行的活动失了规律。

和他说说话吧。

今年那些即便是在她身边也无法坦诚说出来的话语就在即将快要结束的与他说个够吧，他会听见的，一定会。

然而她刚要起身的时候就被太宰治一把拉住了。

“没关系的小百合，织田作应该会很开心见到你。”

“可是......”

太宰治摇了摇头，同时手上加了一把力气直拽了她一个踉跄，在即将栽倒摔个狗啃泥之前栽进了他提前备好的牢笼当中。

他将她搂在前面，束缚好，不允许临阵脱逃。

她低着头，因为仍然心怀愧疚。

可她慢慢听到太宰治的声音，他在和织田先生对话的同时也在帮她打开心结，帮她摆脱掉那份难以消解的罪孽。

“织田作。”

“我又来看你了。”

然后他将二人紧扣在一起的双手伸到前方，“这次是和小百合一起来的啦。”

他没有逃避。

他又在以他的方式帮助她再靠近他的生活一步，没有闪避，没有逃离。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出门前看到的太宰治的模样，与四年前她陪他一起来时的样子高度相似。

但那天的太宰治格外冷淡，让她先去一旁，给他们两个留出单独交谈相处的时间。说了很多很多，她无法融入进去。好不容易接近的距离再度被太宰治割裂开来。

而现在，完全颠倒。

是啊。

人在改变呢。

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难过，甚至还充满了开心与喜悦，让人觉得他根本不是来扫墓，只是与老友好久未见前来赴约畅谈。

“今年快要结束了，感觉你对我说的东西，我多多少少有了更深一步的理解。你知道的话，应该也会很欣慰的。”

他说了很多很多，一点也没有隐藏，而她始终安静的待在他怀中不动，抓捕那些她想要得到的讯息。

“织田作，接下来，我还会作为正义的那一方去努力找寻生存的意义哦~”

她终于知道织田先生在死时对他说了什么。

“不止为你。”

......

没有声音了。

漫长的发言结束了。

“呐，小百合，不说些什么吗？”

太宰治捏了捏她的手心提醒她该从一直将她捆绑束缚的愧疚感中脱离出来。

冲突、异能力、子弹、成堆的尸体，无辜死去的孩子、倒下的织田先生、不断从他身体里涌出的鲜血、他冷淡的目光与之后的叛逃。

噩梦交织。

原来阻挠她的那一道坎坷从不是织田先生的死本身，而是太宰治的原谅，或者说太宰治从未因为这件事迁怒她分毫。

她一直认为他的出走是对舅舅间接害死友人的迁怒，然而并非全然如此。这样想来，她的确是个天真又幼稚的家伙。

小百合抬起头来，抽了抽在听完太宰治的话语后有些塞住的鼻子，然后对着那块灰色的碑真真正正地说了一句。

“谢谢您，织田先生。”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最终能够将她救赎的，果然只有太宰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