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又是一个忙碌且悬着心的在“养居殿”的工作日之后绮梅回到御茶局女史们的处所开始用膳这些天以来由于她故意疏远再加上苏祈做了副掌事之后公务繁忙所以她都是独自一个人吃饭，虽说这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是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顾着低头吃饭的绮梅耳畔突然响起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这声音来自苏祈。她脸上堆着微笑端着饭菜满眼期待地望着绮梅，绮梅稍稍抬了一下头看了苏祈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坐吧。”说着自己往另一边移了移。

“姐姐还在生我的气吗？”苏祈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

“怎么这么问？”

“你难道不是还在怪我不让你去救紫云所以才生气都不理我的吗？”苏祈说这句话隐去自己故意推紫云下水变成了只是阻止绮梅救人其实是试探。果然她才刚说完绮梅就小声却严厉地呵斥了她：“你不要命啦，那件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谁也不要再提。否则你和我都性命堪忧。”苏祈显得很开心歪着头问：“那姐姐你是原谅我了吗？”

看样子她还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只会跟在自己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小妹妹。

苏祈摇摇头后看似无可奈何却宠溺着说：“是，我不生气啦。你也不用整天拉长个脸了吧！”

“总之姐姐不生我的气我就开心了！”苏祈笑着边说边把一大口米饭塞进嘴巴里，她此时的天真显得有些刻意但是开心却是真的轻松更加是真的。绮梅像长辈般眼神柔和地看着她话语也如同长辈一样溺爱的责怪：“你呀，都已经是做了副掌事姑姑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一惊一乍的。”

“不管我在什么职位我永远都是姐姐的妹妹啊。”

绮梅成功被她逗笑：“多吃些，最近公事繁忙吧？我看你都消瘦了不少。”绮梅说着把自己碗里的肉菜夹给苏祈。

看着苏祈忘我地胡吃海塞的样子绮梅的心头却还是闪过那天晚上的事情特别是那天夜里苏祈的那双眼睛和她从大笑到大哭样子忽而心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吧。

用过晚膳回到寝室绮梅伸了伸懒腰正准备收拾一下去洗漱休息却收到了同寝室的小宫女递给她的一张信笺，绮梅充满疑惑地接过信笺那信笺表面画着两株红梅写着“绮梅亲启”几个字。这几个字写得挺拔有力一看就知道绝对是男子的劲道，果然信笺是颖王子洛写给她的。信的内容主要是说今日是子洛的生辰，他想请绮梅到梅园中参加自己的生辰宴会希望绮梅万勿推辞。

绮梅看完又折好收好信笺拿起衣物去洗漱。

绮梅洗漱完后早早地躺在了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不知道是应该跟随自己的内心给子洛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还是应该听从自己所谓的理智让过去主宰她的现在甚至未来。与其说绮梅是担心自己逆犯之女的身份会为以后子洛带来麻烦倒不如说是她自己的自卑心在作怪，因为自己曾经那样黑暗地谋害了成俊一家。这让绮梅很自卑她觉得自己的内心都是阴暗的而子洛那样的光明磊落那样的意气风发他值得更好的，可是她又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控制不住去想他控制不住去期待美好的感情。绮梅想了很久还是没答案于是干脆用力拉着被子盖过头顶妄图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而安心地睡去。

梅园中子洛和子浩两个人围着暖炉吃刚猎回来的新鲜鹿肉子洛却一直心不在焉不停地向门口张望。子浩觉得奇怪问道：“你这一晚上三魂不见七魄似的，自己的生辰宴都这么神不守舍的，怎么了吗？”子洛一直没看到绮梅的身影未免有些许失望又不好表现出来所以只是轻轻地说了句：“没事，谢谢王兄多年以来都陪着我过生辰。”

子浩坏笑着道：“哎呀，我倒是陪腻你了只希望明年有你的王妃陪你过生辰那样我就不用听你唠叨了。”

“借王兄吉言！”若是往常子洛肯定会不好意思的但是今天他竟然这样回答倒让子浩很是意外。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子浩见子洛仍有些有些心不在焉的便明白了七八分于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说：“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回府处理父皇交代的政事你也早些歇息吧！”子浩说完刚站起身就看见从门口进来的绮梅他虽然料到了子洛请的人是绮梅但是却没想到绮梅愿意过来所以很是讶异地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子洛见到绮梅惊喜万分没等她说话就忙着代为回答：“她是我请来的！”

“你请她来的？”子浩疑惑地回过头来看子洛这反倒让绮梅尴尬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了。

“对，她是我请来的客人。”

看着子洛这个又兴奋又突然腼腆的样子浩在那一刹那心底传来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疼痛声音也低沉了不少从嘴里爬出一个“哦”字。快速逃离是子浩现在唯一能做也是唯一想做的事他定了定心神说：“那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然后快步离开。没有了第三个人在场倒让子洛和绮梅都更加不好意思也更加局促起来月色下梅树静静地站立着聒噪的虫子反倒是叫得欢快。子洛犹犹豫豫了半天只问出一句：“你，你吃饭了没？”绮梅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向后退了一步向着子洛微微鞠躬说道：“回殿下，奴婢已经用过膳了。奴婢恭祝殿下千秋！”

“在我面前就不要自称奴婢了，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我请你来的意思。”子洛说罢用手引导绮梅往亭子上走。绮梅忙再向后退了一步低着头说：“殿下盛情本不应辞，然尊卑有别奴婢愧不敢受。”子洛神情突然黯淡起来仰头看着星空说道：“那，你可以帮我走走吗？”说罢独自往前走绮梅看着他这个样子竟心生不忍于是跟了过去。两个人默然无语地走了一段路之后绮梅盯着前面子洛瘦长的身影说出心中的疑惑：“怎么殿下的生辰宴如此冷清呢？”子洛轻叹一口气：“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母妃。她生性不喜热闹从小就不许我们私下大摆筵席再加上父皇也不喜我们私下结交下臣，所以以前每年我和母妃以及哥哥的生辰都只有我们三个人一起过的。”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并排走在了一起绮梅也慢慢没有那么刻意和子洛保持距离又开口问：“对了，殿下的母妃是哪位娘娘啊？”绮梅好像一直都没见过子洛和子浩到过哪个后宫嫔妃的宫殿请过安。子洛轻叹了一口气没有正面回答绮梅的问题反而问起绮梅：“你知道这梅园是怎么来的吗？”

绮梅摇摇头。

“我母妃是当年宠冠六宫的宸妃这梅园就是当年父皇专门为她修建的。”

“那为何梅园又会成为禁地呢？”

“因为母妃也是在这梅园之中上吊自尽的。”

“自尽？！”绮梅被震惊得呆立在原地。

子洛很是淡然甚至还笑了一声道：“你听说过几年前的废太子谋反之事吗？”

关于废太子谋反之事绮梅又何止是听说她自己和家人就是那场变故的直接受害人所以绮梅比任何人听到这件事情时都要敏感，当她听到子洛这样说时不禁吓了一跳同时当年悲惨的一幕幕又再涌上心头。绮梅不敢接话但子洛也似乎并没有停下来让她说的意思：“废太子谋反太子的母亲皇后娘娘被牵连赐毒酒而我的母妃仅仅因为为皇后求情而被父皇废为庶人后宫众人开始开始对她百般折辱，最终母妃她因不堪折磨便在一个冬日的凌晨里来到梅园用三尺白绫上了吊！”子洛说这些话的时候异常的平静就仿佛那一切都与他无关仿佛他只是在应太傅的要求背诵的经书一般但是绮梅看得出来在月色之下他瘦削却挺拔的身影和干枯的梅枝一样孤独、落寞又带着无可奈可的悲伤。

绮梅看他如此伤怀心生不忍便想着为他做些什么略一沉吟忽然想起了以往每年自己的生辰父母亲都会陪自己做的一件事。 于是她兴奋又自信地对子洛说：“殿下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然后飞快地跑着离开梅园。

“你，你要干什么去？”子洛一时没反应过来绮梅的身影已经跑远了。

过了没多久绮梅就拿着纸笔和浆糊竹枝之类的东西急匆匆回到了梅园又马上蹲在地上摆弄了起来，因为跑得太急她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你这是要做什么？”子洛看不明白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注意到了她额头上汗珠他很想帮她拭去手都伸出去了却最终还是缩了回来。

“做孔明灯！”绮梅抬头看着子洛说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显得子洛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一般。

“孔明灯？”

“恩。”绮梅招呼着子洛蹲下去帮她一起然后说：“在生辰这一天把你的愿望写在孔明灯上然后放飞这样愿望就可以实现了，这是我们家乡的习俗。”绮梅撒了一个小谎放飞孔明灯并不是她家乡的习俗而是小时候每个生辰爹娘都会陪她做的事。两个人齐心协力很快就做好了一个不大美观却充满希望的孔明灯。绮梅显然很高兴她忘记了发麻的双腿轻快地站起来自豪地指着孔明灯对子洛说：“好了，你现在可以在这上面写上你的愿望了。”子洛忽然为难起来：“真的要写吗？”

“当然要写啦很灵验的！”绮梅说着塞给子洛毛笔。

“那你先转过去。”

“好，我不看！”绮梅说到做到她背对着子洛直到他写完放飞了孔明灯才转过来，可是绮梅还是忍不住问子洛写了什么。

“既然都没看我写了什么，自然也不要问吧？”子洛面对绮梅时竟不知如何拒绝只好用这种询问的方式和她商议却心虚地想着万一绮梅再问自己恐怕会如实相告吧。没曾想绮梅竟没有追问而是径直扭头往外走边走边说：“好吧，那我就不看。”吓得子洛以为她生气了赶紧追问：“你生气啦？”

绮梅转过身来边倒着走边说：“没有！已经很晚了我要赶紧回去了。”

子洛大松了一口气含着羞涩的微笑紧跟上去：“那我送你吧。”

已飞向半空的孔明灯借着月色和闪烁的烛光隐隐约约看到几个字“希望我以后的每个生辰都有你的陪伴。”

月色虽然仍清凉却终于窥得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