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过去

夜已深，也是该入睡的时候了。

益达在自己的床边用干草往地板上铺了张简易的“床”。

“今晚你将就睡下吧……”益达指指床，才感觉不太好意思。自己平时实际上也总夜不归宿，在外头随便找个地方就睡下，对床也并无太大需求。

只是小刘似乎更在意益达刚打好的地铺，她察觉到了益达的意图。

“你今晚就睡这?”小刘指指干草堆问到。

“嗯。”益达点点头，笑容有些许的不自在：“床只有一张，我总不能和大小姐一起睡嘛。”

“我不管，我也要睡地铺！”小刘一把抱起床上的被子就扑倒在干草堆上。

“好扎！”她心中不禁感叹。

而益达则是一愣，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不知如何是好。他想着只能睡床上，却又觉得把堂堂刘府大小姐扔地板上不合适，但又不能，至少不应该与她同床共枕……

“站着干嘛呀，不是说要睡觉了吗。”小刘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稍微躺得舒服点的位置，他看向益达，微笑着展开双臂。

这叫什么事！

“我……”

“你不会是怕和我一起睡玷污我清白叭~”小刘读心到位，摆出了副坏坏的表情调侃益达。

“才不是，我……”益达还想狡辩，却不知通红的耳朵早已出卖了他。

“嘴硬。”小刘一把拉过益达的手。而益达被小刘突然一拉，重心不稳，便顺势倒了下去。

“呀！”

干草堆上，小刘温润如玉的小脸上，泛起一片如霞的红晕。她眨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益达的脸。益达则曲肘压在干草上支撑身体。而小刘也在益达倒下那刻下意识伸手，但因抵抗不住益达的压力，她此时双掌都抵在益达的胸口。

好结实的胸脯……

好像……

两人四目相对，各有所思。彼此静静的看着对方，静静的保持这一姿态。谁也不想再做下一动作，只想一直保持这样。静静的，也好。

小刘能感受到益达胸口激烈的起伏，心跳止不住的加速。而益达也直面着小刘急促的呼吸，两人紧密相依。

小刘在月光的显衬下更加的迷人，几缕发丝散在她饱满光洁又绣着红晕的脸颊上，含羞的目光躲躲闪闪，红润如樱的唇紧合着。有着几分诱人，让人止不住便会丧失理智。

吻，吻下去……

脸人的脸越来越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小刘意外的没有反抗，小鸟依人的缩在益达怀里。

只是她的眼角，分明挤出几滴摇摇欲坠的泪滴。

“那个……手……麻了。”益达最终还是理性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欲。他飞快起身躺在一旁，重重的舒了口气。而小刘侧过身去，手放在怦怦直跳的胸前，掩饰自己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

“对，对不起。”益达的瞳孔里还是暂未退去的迷离，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一遍又一遍调整呼吸，但眼睛总止不住地朝 小刘撇去。

小刘背着他，裹紧了被子，双手按捺着胸口，缩成一团，没有回应。

一时间终于是安静下来，两人也不闹腾了，静静地躺着。

只是内心久不能平息。益达心中五味杂陈，他觉得此刻应该需要说点什么。

“内个……”益达红着脸，盯着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道:“冷吗？”

小刘背对着他，摇摇头。

“啊，今，今晚，真高兴啊。”益达尬笑两声，说完就后悔了。

“我在乱讲些什么啊啊啊啊啊啊！非礼了人家竟然还说高兴！”益达内心在嘶吼着。

令其没想到的是，小刘竟然是点了点头。这使得益达狂躁的内心得到了些许的安定。

是吗，也很高兴吗。益达微微一笑，终于是冷静下来了。

“内个……我啊，其实挺讨厌你们世家的。”

益达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说这个。

而小刘娇躯一颤。她也一直在胡思乱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意识到自己正如小说中所描述的那样，和一个男孩子两个人在一间屋里，同床共枕……她在想益达会不会突然从后面抱住自己，会不会突然和自己表白什么的……表白什么的也太刺激了！

但当听到益达的话后，一切都烟消云散。

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她紧捂着半张脸的手渐渐放下，嘴唇颤动。

“为，为什么?”

声音很轻，但房间很静。

“确切的说，我应该讨厌的是这个世界。恶心，残忍，令人作呕……我没有留恋，浑浑噩噩地流荡世间。”

回想起过往的许多事，益达神情怒目切齿，拳头也狠狠握紧。

这时候，小刘的脑袋终于转了回来。她的眼里饱含泪水，一滴滴地淌下。

“是你从来没有和我讲过的故事呢。”小刘还是挤出笑容，和益达说道。

又是触及益达内心的一笑。使得本就五味杂陈的心绪此时更加混乱，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乱世之下，万态皆恶。其他州域还能有州主权衡，而益州，却是世家分立，势力分割的局面。”益达言语间透露着无助，迷茫，愤怒。

“破裂之前，我的家族也在益州小有名望。直到我12岁那年，其他家族入侵，他们垄断我家商源，侵占我家庭院，最终逼死了我的母亲……我死里逃生，流落到了益阳城，一直以来苟延残喘，只能眼睁睁看着仇人越来越强大，自己却无能为力，什么也……”益达越说越激动，眼眶也逐渐红润，但始终未掉下一滴眼泪。

月光透过没有挡板的窗，照射在草堆上。小刘起身，那薄薄的被子从肩滑落，又半遮半掩的挂在身上。她一把，抱住了少年的头，将少年不愿让人看见的模样深深埋入胸膛。

她什么也没说，但行动能胜过一切。这让他怎么也想不到。

是怜悯?还是温柔?

言语戛然而止，少年意识到自己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想说这些，心中万般纠结。

女孩紧紧拥抱着。

她懂的并不多，这样的情况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她明白，把他紧紧抱住，哪怕只有一点点温暖，就足够了。

闹剧结束。

夜不知有多深，但也许不久就能看到黎明。小刘呼呼熟睡，益达则坐在屋外，看着远山，若有所思。

他在回忆:那个偌大的庭院，种着花草，栽着月桂。还有池塘，鱼儿慵懒地游荡。美丽的女子，穿着雍容华贵。坐在凉亭里，膝上是欢笑的男孩，玩着手里的玩具，贴着母亲的温暖，多么快乐。

可画面一转，却已经是火光冲天，凶神恶煞的男人冲进府邸，烧杀抢略。女人的衣着不再华丽，染满脏恶的灰烬。孩子在一位老者的拖拽下嘶声痛哭，他不甘心的伸出手，想抓住女人，但视线却渐渐模糊，从始至终都没看清女人的神情。唯有的，只有那无奈，却又温柔的微笑。

回忆结束时，益达拿起手中的酒壶猛灌一口。

正儿已经长大了，母亲……

“呜~”

屋里传来声响。益达看去，原来只是小刘翻身换了个方向，脸正好对着益达。

睡相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啊……益达的脸上流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有着可望不可及的遗憾，也有宠溺，也有不甘…

“万水千山～”

竟然还说起梦话。益达淡淡一笑。

又说大话了呢。当初不过是看上了免费的晚餐才接近她。世家什么的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最讨厌了……

益达自言自语着，但说到后面，心脏不由的抽了下。

“我不过是个流浪的飞贼……带她远走高飞，真的可能吗?”心中愈发的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他走到台阶上，神情暗淡，懊恼的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又猛灌一口酒。

天才曚曚亮 ，益达便出了门。

田园上，益达好心的帮牵牛老伯割了先稻谷，然后勤快的将谷制成米，再熟练的装进麻袋里。

“呼，我人真好，能帮他老人家吃掉些。”益达心情十分愉悦，蹦跶着离去。

随后，他又有到了一家包子店，要了两个肉包子。

“哎呦！稀客呀！”包子店老板热情的招呼着。益达皮笑肉不笑的接过肉包，丢下铜板离去。

“麻的，下次老子来你家光顾两圈。”益达走远后骂道，余光却瞥见一堵墙上贴着的告示。

“刘家动作还是蛮快的。”他冷笑一声，快步走着，直到一处废弃的老宅前停下。

废宅中有一黑影闪过。大门敞开，益达仍扣门三声。

“办的如何?”一具有磁性的声音传出。

“什么时候。”益达冷冷问到。

“两日后来取。”

“四百万，对吧。”

对方沉默，并没有回答。

“我对你们的计划没什么兴趣，只要钱到位……”

“放心，确认后自然给你。”

益达不再多留，原路返回。在田边还遇上了牵牛老伯。

“奶奶滴，又是那个兔崽子偷我稻子！”

益达干笑着小心地绕过他，然后逃似地跑走了。

回到山间小屋，益达推开侧栏的门。

“欢迎回来。”

小刘已经起来了，一直坐在院子的木椅上。

“我回来了。”他温柔的回道，顺手将兜里的肉包丢了过去：“早饭。”

小刘手忙脚乱的接过。而益达则惊喜的发现，自己的陈年旧“衣”竟然竟都被清洗干净晾在竹竿上。

“你，你做的?”益达有些难以置信。

“嗯！”小刘咬了口肉包，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很有新婚妻子的感觉嘛～”益达心里暗自高兴，转身准备去洗米做饭。而小刘听了此话却并未理会，只是自顾自咬着手里的包子

“那个…你爹，在找你。”益达鬼使神差的提了一句。

“啊…不行，现在回去就再也出不来惹。”小刘放下包子思索片刻。

“等我环游世界回来，再回去叭。”像是想了个好办法，一锤定音的小手一拍。

看着她傻呼呼但又无比惹人怜爱的模样，益达松了口气，却又有点说不出的难受。他失神地反复戳着手中的米。

“你这样洗不行哟。”小刘不知何时站在了益达身旁，吓了他一跳。她把益达往旁边挤了挤，有模有样地撸起袖子洗了起来。

益达又有些恍惚，他看着小刘一脸认真的模样，下意识的将洗米的双手抽了回来。

“嘻嘻，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