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坤宁宫中，皇后修剪着刚刚让秋水拿回来的盆栽，那盆栽里的花开得正艳，只是衬托的绿叶却过于繁茂，遮挡住了花儿的许些美丽，看见秋羽从殿外走进，便开口问：“如何？”

“回禀娘娘，慧婕妤出了坤宁宫后，并没有直接回秋岚阁，而是被淑妃请去了荣锦宫。”秋羽回答。

秋羽是皇后身边的家生奴婢之一，平时是负责打探消息的，而秋水则是负责皇后的内务，二者皆是皇后身边的得力助手。

皇后放下了剪刀，轻拂开已经剪掉的绿叶，一脸嘲讽，“啧，这淑妃可真是着急， 慧婕妤只不过侍寝了几次而已，堂堂一个正二品妃子，居然拉下面子去拉拢一个从四品婕妤，还做得如此光明正大，本宫真是不知道该笑她蠢还是夸她未雨绸缪呢。”

“娘娘，淑妃那我们不用太上心，只是这慧婕妤——”

听她如此说，皇后一开始并未搭话，只是指着地上的枝叶，秋羽见状，拿出帕子，便把地上的枝叶仔细收好，然后又站在皇后身旁，至此皇后才露出浅笑，“不急，现在她风头正盛，更何况一个入宫几年都不得宠的婕妤却在新秀女入宫之时得宠，自会有人收拾她，且让她们斗着吧。”

秋羽点头道是，然后拿着收好的枝叶退出了坤宁宫。

“小主，小主，咱们出去走走嘛。整天都闷在这秋岚阁中，我都快成闷葫芦了。”佩环拉着华尚的衣袖满眼期待地恳求。

“不去，这回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出去的了。”华尚瞧了眼佩环坚决地回答，上次出去就遇到了皇帝，这次刚侍完寝出去说不定什么人都会“偶遇”到。

佩环委屈巴巴地看着华尚，见她毫不犹豫地拒绝正想着放弃时，门外却传来了佩仪的声音:“小主，刚刚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前来传达口谕，让你去御花园伴驾。"

一听到这个消息，佩环的鼻子差点没翘到天上去，一脸你最后还不是要出去的样子，看得华尚心里一阵憋屈。

“回禀皇上，慧婕妤到了。”外面值守的宫人通禀道。

“嗯，让她过来。”萧引随意回了一句，让人猜不透他此时的情绪。

“慧婕妤，皇上唤你过去。”

华尚下意识看了一眼远处的萧引，温声道谢：“有劳公公了。 ”走到萧引面前华尚正想行礼道安，却被萧引出声制止，“不必多礼，坐吧。”

华尚坐下后看了看萧引，还是那万年不变的淡笑，实在是让人瞧不出他此时到底在想什么。

除了鸟语声，亭子里一片寂静，阳光照在树上，地上映出斑驳的树影，随风摆动。

终于，华尚先开口了:“不知皇上宣嫔妾来此处，所为何事？”

萧引把目光从风景上转到了她身上，四目相对，无情亦无欲，平静地可怕，许久：“并无急事，只是想唤爱妃来一起欣赏一下这御花园中的美景罢了。”

华尚脸色不变，只不过心里早已把萧引埋汰了几遍，敢情你喊我出来就是为了找个人陪你看风景？难道德胜不可以吗?妃子那么多，偏偏就找我一个，我还不想出来的呢。

然而想着想着竟下意识脱口而出:“皇上原来是想看美景呀！可为何不唤其他佳人相伴？嫔妾可真是受宠若惊呢?"说完华尚一脸惊愕，就连萧引也是一脸呆滞地看着她。

几息，华尚忙起身告罪，“嫔妾失言，望陛下恕罪。”

萧引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了许多，打趣道：“无妨，起吧，你是第一个不想伴驾的嫔妃，哈哈哈哈，这着实有趣。”

华尚听他如此说，一脸囧态，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一时间就束手束脚地跟个小女孩似的站在萧引跟前。

“坐吧，不必拘束，你现在这模样可真不像之前的你。”华尚因为他的话放松了些，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嘴角含笑看着他。

只是这亭中又安静了下来，片刻，萧引漫不经心的开口：“你可知朕为何会选你做这制衡的棋子？”

触碰到这个话题，华尚一怔，谈笑不语，只不过一直看着萧引，似乎是想他继续说下去：“理由很简单，因为你的那份淡然，朕初见你时，就发现你并不是一个争权夺利之人，要不也不会一病三年，以此避世。”

萧引缓缓道来，只是当初在竹园时所听到的话没有说出来。

华尚红唇紧抿，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无奈叹息，回了句：“陛下说得不错，嫔妾确实无争宠之意。”

逐渐偏移的阳光照进了亭子内，渡在二人身上金黄一片，身上泛出光芒，好看极了。

“这人世间人人都想要当皇帝，自因为他们只看到了权力与地位，却不见暗处的利刀与明处的争斗，朝廷之上一分为三，朕想要一直坐在这位置上就必须摘掉其他两方，培养自身的势力，做皇帝必须是天下之人的榜样，每个选择都须慎重，错一个便毁千人，你可明白？"萧引看着花园空中飞着的鸟儿淡淡地说道，似乎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内容一般。

他也不知他为何会突然与她说这些，自母后离宫后他便好久没跟别人说过这么多话了，许是心里知道她无意皇恩，所以才相信她，又或许是因为今早批阅的奏折太过沉闷……

华尚紧抿着唇，闭声不语，只是疑惑地看着萧引，阳光照在身上，竟会连心都在微微发烫。

又是良久的沉默，最后，德胜从外面走来，在萧引耳边说了几句，萧引便起身欲走，华尚起身送驾，只是萧引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今日之事，朕并无他意，只觉心绪烦闷，想跟人说一下话罢了，你无须多心。”

“是，嫔妾明白。”萧引的圣驾逐渐走远，华尚不知他是否明白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她想说的是，其实她明白他的不能随心所欲，他的生活，他的迫不得已，站得的位置越高身上的责任便越大，她——明白的。

突然间，华尚有点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