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

啤酒瓶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Silla看向扑打而来的海浪，缄默不言。夜里的海与白天时截然不同，只留了一道浅浅的月影在黑漆漆的海平面上，皱巴巴的，像是吞了许多晦暗后遭不住了一样，压抑，却又诡异地让人感到平静。至少Kavin是这么看的，这几天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巨型的口袋，吸纳了所有阴暗，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见识够了那些人的丑恶，却总能被他们刷新下限而恶心到。

这是他的选择，可却不妨碍他厌恶这一切。

Silla“你看，星星都掉在海里了。”

Kavin笑了，他丝毫不觉得这种与他想法大相径庭的浪漫幻想好笑，他认真地盯着面前少女微勾的唇角，又饮下了一大口酒。

他在舌尖反复斟酌着这句话，竟觉得挺应景的。可不是星星都掉进海里了，这几天他的手段越发雷厉风行，折在他手里的人命怕是有好几条了，他心里的那些光也差不多要消耗殆尽了。

略带凉意的海风拂过，Silla下意识抱住了肩，Kavin一下便发现了，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Silla肩上。Silla歪头看向他，目光清明，他对上这样的眸子，心也更静了。

Silla“你心里很难受？”

Kavin愣了愣，从没有人这么问过他，大家似乎默认了他无所不能、刀枪不入，如今听着这种关切的话来，他有片刻的不自在。

Silla没有继续追问，自顾自地与他碰了碰酒瓶，玻璃碰撞的声响让Kavin回了些神。

Silla“大晚上的约我出来，就是让我陪你在海边吹冷风啊？”

Kavin看着她斜晲着自己的媚眸，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天边的星星，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道。

Kavin“在想怎么捡起星星。”

Silla惊得瞪圆了眸子，轻锤他的肩膀，好笑地回道。

Silla“你发什么疯。”

Kavin“我去替你把星星捞上来。”

Silla看着Kavin不似作伪的认真神情，迅速意识到了他今天不对劲的情绪所在，气极反笑。

Silla“你还是把你自己的心给捡回来吧，小疯子。”

Kavin也觉得自己疯了，这些日子他像是拧得极紧的发条，那根绷紧的弦随时似乎都会断掉，他大笑了几声，对上Silla那双洞悉了一切的浅色眸子，心里一悸，心跳迅速加快。他忽然站起了身，将啤酒瓶扔在一边，酒液随之漏在沙滩上，淌出的酒液晕湿了沙子，印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慢慢走向海边，Silla也不跟着他，丝毫也不担心的样子。

事实上她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Kavin比任何人都爱自己，绝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Kavin不断向前走去，无尽的海浪卷袭着他，冰冷的海水覆过足尖、小腿、大腿直至腰部，他像是毫无知觉一般，拍打着身边的海面，脸冷得出奇，任谁看了都想打个寒颤。

Silla托着腮，一边喝着酒，一边坐在原地等着Kavin发完疯回来。她的内心其实也挺矛盾的，她觉得明日的邀约只是Thyme为捉弄她而设下的局，可那真情实感到湿漉漉的眼神却真实得让她心颤。

想到这，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大概是海风冰凉，她并未意识到自己脸颊已然泛红，脑内也越发不清醒。

Silla“喂，Kavin，要上来了！”

甩着脑袋，Silla摇头晃脑地站起了身，大声向海边喊道。Kavin闻声回头，笑得恶劣，Silla眉头一跳。

Kavin“你过来。”

话音刚落，他也随之向岸边的她走来，Silla正在微醺上头的时刻，不疑有他，踏过柔软的细沙，踩在浅浅的海水上，一步步向少年走去。

然后她就被Kavin拉下了水，跌坐在海水上。

Silla“你有病啊？”

Silla也清醒了几分，随手抓了一把沙子，就往Kavin身上扔去，Kavin笑着躲开，却没停下向她靠近的步伐。待走到她跟前时，他蹲下了身，深邃漆黑的星眸就这样撞入她的视线中。

Kavin“谢谢你，Silla。”

Silla“谢我干嘛，你请的酒，你带着我来的海边。

Kavin“我不是在说这些。”

Kavin没由来地一把抱紧Silla，将头埋进她的脖颈中，鼻间充斥着浅浅的木质香，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安心，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展露脆弱的一面，这样的不设防，放在以往的他知道了，必然是会嗤之以鼻的，就像一条丧家之犬。

Silla沉默，她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这时推开Kavin的冲动，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Silla“虽然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你永远是你，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话语很轻，下一秒便消弭在了海浪声中，可却重重地落在了Kavin心中。他将怀中少女搂得更紧，深深喟叹着。

Kavin“我真怕失去你，Sil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