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许一诺86

“琴室里是谁在弹琴？”一把黑色的大伞斜靠在回廊下，身穿藏青色中山装的老人大步走了进来。

　　“肖老，您怎么来了？”静姐连忙放下手头的工作，看到老人惊讶的神色，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道：“是两个避雨的年轻人。”

　　正说话间，魏无羡和蓝湛从琴室走了出来。

　　“原来是你们两位小友。”老人见到他们，很是熟稔地打着招呼。

　　魏无羡抬眼看向蓝湛，蓝湛也正在看着他，两人默契地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三个字：不认识。

　“现在的年轻人，记性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老人笑着摇了摇头，接过静姐递上来的普洱，抿了一口。

　　“抱歉老先生……”魏无羡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的记性一向不好，本来还指望蓝湛的，可他似乎比自己强不到哪里去。

　　“那个慈善义卖活动，你们可还记得？”老人摸了摸下巴花白的胡子，高深莫测看了眼魏无羡道：“看来，这位小友倒是个执着的人，你要找的人，还是被你找到了。”

　　慈善义卖……找人……琴……

　　“您是那个古琴匠人？”

　　老人笑眯眯回道：“对咯，小友总算想起来了。”

　　“可您说的人……”魏无羡倏地睁大眼睛看向蓝湛，“那天的人是你！”

　　原来他要寻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日的琴音，飘过人海，虽只有空灵的几个音符，却跨越了时空，安抚着他焦躁不安的心情。

　　思绪飘动着，蓝湛也慢慢记起了那时的场景。

　　他记得，自己替魏无羡解决了麻烦，走上前想同他打声招呼，可魏无羡却是一脸茫然，全然不记得的样子。他郁闷地直接掉头走人，在附近闲逛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古琴的展位。

　　展位上放着几把古琴，远远瞧了一眼，一把黑色的古琴，让他生出了几分莫名熟悉的感觉。

　　“老先生，我可以看看这把琴吗？”

　　老人点头默许，蓝湛伸手覆在琴身上，掌心有一些凹凸感，指腹沿着纹路摸索着，似是同蓝氏的卷云纹图案有些相似。

　　“你可以弹一弹。”老人摸着下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得了应允，莹白如玉的手指，在琴弦上轻挑了一下，蹦出一个珠玉般的音符，蓝湛收回了手，波澜不惊的脸上满是惊讶。

　　这是他第一次弹，可刚刚的触感，却又仿佛是经历过无数次弹奏后，形成的肌肉记忆，那音符，自然而然就流了出来。

　　脑海里倏地飞来无数块细碎的画面，但雾蒙蒙的，密密仄仄，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记得那个画面里似乎有一道黑色和一道白色的人影，如一对璧人，成双成对的剪影，出现在每一处画面。

　　头酸疼地发胀，他跌跌撞撞前脚刚离开，魏无羡便是在他身后几步堪堪赶到。

　　瓢泼的大雨逐渐化为透明的水滴，顺着黛色的瓦砾，一滴一滴落于屋檐下积起的小水潭，荡起一圈圈涟漪。

　　外面的雨停了，两人便同静姐他们告别。

　　水洗后的山涧，仿若一幅新完成的水墨画，画面因多了一黑一白两道并肩而行的背影，让整个画面都变得生动立体了起来。

　　“小静啊。”老人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缓缓道：“将忘机琴收起来吧。”

　　“肖老，您不是说，那把琴，在等它的有缘人吗？”

　　“它已经等到了。”一道神采奕奕的光，从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透了出来。

　　“是刚刚的……”蕙质兰心的静姐，嘴里的答案呼之欲出。

　　“是，但也不是。”老人吐了一口浊气，“年轻真好啊……希望他们两个，不会像我和他那样……”

　　“收起来的话，您是不打算来了吗？”

　　“不来了，错过的，终究是错过了。”

　　老人双手背在身后，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佝偻着跨过门槛走了出去。这么多年，他守着那把琴，等着那个人，可到底，也没能将人等来。执着了大半辈子了，他终于是想明白了，抓不住的，便放手，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静姐叹了口气，去琴室将忘机琴收起。琴身有些沉，拿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搁着琴谱的架子。

　　她将忘机琴放下，将架子扶起，再弯腰将散落的琴谱捡起。

　　这是肖老的琴谱，一直放在这里，无人碰过。记忆中，肖老每次来，都会弹奏同一个曲子，随手找了一下，那页泛黄的曲谱，出现在眼前。

　　那首曲子，只是残曲，右下角有一个淡淡的铅笔落款，非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是两个紧挨着的英文花式字体：B&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