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清醒

忙忙碌碌大半月才算结束，此次娴贵妃可是累的够呛，便是淑瑛不过是按照规矩服孝，比起她人可谓轻松不少，偏她头一个倒下了，弘历在养心殿听说永寿宫请了太医，连忙起身快步走去，动作快的叫李玉都快跟不上了，也没有管什么御驾，直接往永寿宫奔去，弘历无视了地上跪着的太医，直接坐在了璟媛刚刚的位置，连身追问

“贵妃身子如何？”

“这……回皇上，贵妃娘娘乃是累着了，寒风入体，加之舟车劳顿，尚未调息回来，是以，才……”

“胡说！便是累着了，岂会昏过去！你再好好把把脉！”

太医们连忙应是，战战兢兢的上前再次把脉，顶着皇上凌厉的眼神，来来回回把了两遍，

“回，回皇上，贵妃娘娘身体无碍，脉象上的确没有异样，微臣无能！”

嘭，一个上好的釉面花鸟茶盏便这样碎在他们面前，璟媛头次遇到这个情况，心里怕极了，前些时候和敬公主憔悴的面容在她脑海闪现不停，一想到额娘如今这般毫无反应昏睡的样子，无助极了，带着哭腔无助的拉着弘历

“皇阿玛～”

弘历有些烦躁，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奴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叫没有问题？你看看这是没问题吗？”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光从脉象上看，贵妃娘娘身体确实并无大碍啊。”

“好好一个人怎么会突然陷入沉睡呢！定是你医术不精，胡言乱语！皇阿玛～”

弘历面色深沉，不言不语，反叫人害怕，璟媛便连小声啜泣也不敢了，

“李玉，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叫过来！”

永瑛也从书房回来，瞧着皇阿玛晦暗不明的脸色，也没那个胆子敢触龙须，只走到额娘榻前，轻呼两声，未有反应，心下有些慌张，姐弟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心跳如擂鼓一般眼巴巴的盼着几个太医轮流把脉，几人低头小声说了几句，面色苍白，忐忑不安，弘历一见他们一脸犹疑的模样，心里也是狠狠一咯噔，下拉的眼皮遮住了眼睛里的光彩，低沉的声音辩不出喜怒，却叫殿内众人心下不安极了，低头紧紧埋在殿内铺设的名贵的地毯之下，初春的天气却教她们个个冷汗直出。

“回皇上，单从娘娘脉象来看，身子应当无虞，微臣想着或许是别的原因导致了贵妃娘娘此番的昏迷。”

弘历阖目思索片刻，挥了挥手，自有人前去调查，寂静的殿中弘历手指敲击的声音带动了多少人的心思。皇上大发慈悲的一声“退下”，跪着的众人立马如临大赦。

“皇阿玛～”

弘历瞧着亭亭玉立的璟媛，再看看旁边沉静不少的永瑛，叹了口气，拍了拍永瑛的肩膀，嘱咐道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皇阿玛保证，你们额娘不会有事的！”

回头很是温和的挤了个笑容宽慰着璟媛。纵使他们不想离开，面对此时看不清表情的皇阿玛，也不敢提出什么条件，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弘历坐在床边上，紧紧握着淑瑛的手，注视着她安静的睡颜不发一语。良久，轻轻将柔胰放在唇下，很是珍视的落下一吻，语气甚至带着些撒娇和祈求，面上却一点瞧不出担忧，仿佛她真的只是累着了，微微斥责道

“你瞧你，这么大的人了，怎的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叫孩子们为你担心。叫朕……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弘历略带一丝惆怅和苦笑，心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担忧。

永寿宫这般大的动静，尤其皇上也在，不大会儿阖宫便知晓了，承乾宫里娴贵妃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前去探望，她身边伺候的人倒有些为自家主儿开心，毕竟孝贤皇后已逝，宫中二贵妃为尊，偏永寿宫先封贵妃，有子有女有宠，压了承乾宫一头，可如今这一出，只怕瑛贵妃是不好了，这往后恩宠，高位，可谓无人能与自家主儿争了。愉嫔说不上是为什么，第一时间过来找了娴贵妃

“瑛贵妃病了，姐姐作为协理六宫之人，又是唯二的贵妃，咱们可要去永寿宫看看？”

“皇上一直守在永寿宫，此时……”

“姐姐所虑极是，只是若姐姐不去只怕也不好。”

“是极，本宫正是为此事为难。海兰你一向聪慧，可有什么想法？”

“我哪有姐姐聪慧，能有什么想法。”

愉嫔微微一笑，好似没听出什么，自谦道。

“我已让惢心去看望了，若有什么再去不迟。”

愉嫔与瑛贵妃没什么龌龊，只是听闻前朝已有人提及继后之事，如今五阿哥在娴贵妃名下教养，眼瞅着娴贵妃三十出头，想来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那永琪自然可子凭母贵，日后……也不是不可想。愉嫔自是盼着娴贵妃得了继后之位才好，偏皇上自潜邸到如今十好几年了，纵是瑛贵妃再美，总也该倦了吧，偏皇上十年如一日呵护着，瞧瑛贵妃眉间的娇憨惬意硬生生与后宫众人划了两辈，岂能不叫人嫉妒算计！六阿哥本就得宠，若是再成了嫡子，只怕其他人才更没了机会。后宫如此想的人不少，便是钟粹宫纯妃虽感谢瑛贵妃为她保全了三阿哥永璋，可她还有七阿哥永瑢，未必不能一争，只是她本人是个胆小的，前面又吓破了胆，倒是不敢做什么，启祥宫嘉妃便不一样了，她有四阿哥永珹八阿哥永璇，赢面不小，无论是继后宝座还是将来的大位她都有心谋取，听到永寿宫不好的消息可是高兴了许久，私下也是手段不断。

弘历看着手下人的回报也是怒不可揭，他就算知道女子善妒，也不敢小觑，可是也不知嘉妃隐藏的如此好，心直口快，大大咧咧为此还得罪了不少人，谁知她竟隐藏的如此之深，插手撷芳殿，企图对永琪永瑛下手，到处散播谣言，暗指瑛贵妃福气不够，娴贵妃包藏祸心。

“呵！好一招一石二鸟，双管齐下，还真是……一网打尽啊！”

底下黑影中的人只当自己是木头，什么也没听见，只听得上首冰冷低沉的声音问道

“承乾宫可有动静？”

“承乾宫有一个洒扫的小宫女先是去了御花园管事总管的住处后又去了太医院……之后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去了四执库，后去了辛者库见了一个老嬷嬷……”

底下人回禀完见皇上久久没有动作，只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徒留弘历一人坐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下，半边身子被阴暗吞噬。弘历低低叹道

“乌拉那拉氏……景仁宫……”

李玉守在门口站桩似的不敢发出响动怕饶了里面皇上的思路，他在皇上身边时间也不短了，自是知道此时皇上看着与往日无异，周身的气压，眼底的神色更叫人难挨，远远的瞧见进忠跑过来，一脸喜意，眼珠一转，迸发出惊人的喜意，连忙迎上去

“可是永寿宫……？”

进忠忙不迭的点头，

“是，贵主儿醒了，快去回禀皇上！”

“哎～”

弘历听着外面的响动有些烦躁，起身一顿，连忙走出去，却与急着进来的李玉差点撞一块了，

“皇上，”

“快免，是不是醒了？”

“是，进忠来报，贵主儿刚刚已经醒了。皇上……”

可要去看看？话还没说完 就见皇上自己越过自己大步走了，累的他只能小步追着跑着跟上去。

……

“瑛儿，怎么样？”

淑瑛一醒来便瞧见璟媛两眼红彤彤的靠在床边，一脸忧愁，见着她醒来很是兴奋，紧接着便是抱着哭了出了，淑瑛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叫她安静下来，向来最调皮不过的永瑛进来又是一通撒娇痛哭，哭的淑瑛头都大了，好在太医要进来把脉，才算打断了，这不脉打上还没一会，弘历便直接两步进来了，还不等众人行礼，径自坐在了床头，轻轻掖了掖被角，好似对待一个瓷娃娃一样，细致温柔。

淑瑛浅浅的笑了，眉眼俱是轻松和安抚，交握的手指轻轻刮了下他的掌心。弘历瞧着她灵动活泼的样子也放心不少，屈指轻轻蹭了蹭滑嫩的脸蛋，眸子里的温柔直叫人要溺毙在里面，一如既往无奈又包容的腔调倒叫淑瑛心中有些酸楚，瘪瘪嘴眼眶微红，弘历连忙轻拍着哄着，几日里的低沉昏暗一扫而空。这才能分出一二视线给了她人

“微臣/奴婢参见皇上。”

“嗯，来仔细看看，到底此次贵妃的身体乃是为何？”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娘娘身子已经大好了。”

说起这两日弘历几乎没睡，前头突然得知她病倒可谓心内焦焚，后面安排着彻查，见几个太医都把不出原因，又连忙请了宫中大师诵经，甚至今儿一下朝还特地出了趟宫门亲自求到报恩寺，这会儿见她终于醒了，心里巨石也算放下不少，别的事都可退后查清，偏这个慢不得。

“如今天还不算热，皇上出了一层薄汗，还是要注意，佩心，去叫人给皇上换身衣裳。”

“不必了，直接叫水吧！天儿也不早了，宫门都快落锁了，朕也懒得来回折腾。”

“可是我还病着呢，万一过了病气……”

“哪有什么病气！你这不已经好了嘛！”

淑瑛知道此次怕是又惹他担心了，也不敢说些什么烦扰他，只好随着他去了。

“额娘既然已经醒了，那儿臣便先告退了，明儿再带永瑛来向皇阿玛还有额娘请安。”

“嗯，今儿天晚了，永瑛便不回撷芳殿了，住西侧殿吧。”

“是，儿臣多谢皇阿玛，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