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n坐上车,沈诺转过脸看他,却见他眉宇轻锁,目光微凛看着前方,似乎有什么心事,她对他一向观察入微,心里纳闷,怎么去一趟门卫室就变脸色啦?难道里面的保安说了惹他不高兴的话?
这貌似也不太可能,那些业务人员见到他不得好话连篇把他供起来,哪里有那个魄力和胆量说他不爱听的话?
沈诺于是伸出手在Ren眼前晃了晃,打断了后者的思路,也将他从那片迷雾中央暂时拉了出来。
骄阳剪成碎金,落在Ren漆黑的眸子里,他随即眉宇舒展,神色重又生动起来。
沈诺问:“你去门卫室干什么?”
少女眼眸湿漉漉的潋滟,白净的小脸上,长睫轻颤,哪怕毫无粉饰也精致如画,更显纯情动人,造物主真的过于偏爱她,她美好得会让人生出邪念,甚至可能会不择手段将她困于名为爱的囚笼之中,一辈子占有她。
Ren弯了弯唇,本就清浅的笑容因为心中所想又显得牵强了几分。
“有大件的家居用品送来,我去签个字,等会儿他们会送往别墅。”
沈诺点点头,相信了他说的话。
Ren几乎是下意识避开了沈诺那双纯粹到让人难以直视的眸子,他撒了谎,因为他私心不想让她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心里的预感强烈到让他害怕,他预感黄毛不经意提起的那个男人和昨晚宾利车上的男人会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并非好对付的善茬,他是奔着带走她的目的而来。
那她呢?如果那个男人本就与她关系匪浅,而她家里出事后就被他一直套牢在身边,被迫让她和以往的一切都断了联系,那么那个男人找寻她成了理所当然,自己是否也就成了名不正言不顺?
又或者,身边这个今早才满眼情切和他说要与他在一起的人,其实心里早就住了别人,所以她之前才总是言语躲闪,极力向外人撇清和自己的关系。
会是这样吗?
思及此,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发紧,黑瞳虽沉静,心里却已是波涛汹涌,他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劣根性总是能轻而易举被她掀动。
Ren死死抿住唇,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
沈诺犹豫地看了Ren一眼,在心里轻轻叹出口气。
车在一家花店门口停下,沈诺甫一下车,店门后面就探出一个脑袋来,随即那个脑袋的主人走出来——是Kanning。
沈诺和Ren相继走进花店,两人这一身庄重肃穆的黑色走进五彩缤纷的世界,立刻就成了最显眼的存在。
正在清点昨日账目的Ga叔打眼一瞧进来的人,立马眉开眼笑自来熟得和两人打招呼,顺带轻拍了拍身旁正在帮他将花摆上花架的那名无偿劳动力。
Kavin转头看向店门口,认出来人,脸上没半点波动起伏,他现在已经在试着接受这两人越走越近的事实了,他只是好奇他们今天这一身生人勿近的行头是要干啥去。
Gorya笑着同沈诺打招呼,后又怯怯地看了Ren一眼,她还记着昨晚的糗事,表情显出几分尴尬的不自在。
Kavin慢悠悠晃到Kanning身边,他单手插兜痞里痞气站在那,脑袋顶上躺着一片花瓣,腰间系一条围裙,倒一点也看不见公子哥的派头了,还真像是个俊俏服务生。
沈诺又看了Kanning一眼,意味深长笑了笑。
沈诺同Gorya去看花,留Ren在原地和Kavin大眼瞪小眼,中间还插着一个有些不知所措的Kanning。
Kavin扯动嘴角,他怎么有种自己干坏事被人当场抓包的感觉?
Ren审视般的目光将Kavin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然后极淡地笑了下,话语里不无调侃的意味:“体验生活?”
Kavin眼尾勾了下,也笑,顺势将胳膊搭上身边那个如小雏菊般纤小的姑娘的肩:“陪女朋友。”
Kanning皱起那道浓黑秀气的远山眉,一把拍开Kavin的手,表情有些羞赧:“谁是你女朋友,你不要乱讲。”
Kavin倒是没什么所谓地收回手,佯做委屈状:“好嘛好嘛,就当我这半天活都白干了。”
身后不远处的Ga叔笑眯眯看过来,声音洪亮:“没白干,至少你让我很开心。”
免费劳动力,谁要谁不开心啊?
Kavin回转头看向笑容满面的店老板,镜片下的眼睛透出几分可怜兮兮的幽怨,旋即他又正了神色看向Ren,目光往沈诺的方向掠了一眼,“你们这是……”
Ren如实回答:“去祭拜Senja的母亲。”
闻言,Kavin就收住了有些不正经的口吻。他自是知道Senja母亲的事,所以他到现在也还不能肯定Ren之所以把所有的好都无条件倾注在Senja身上是否也是因为这件事。
愧疚?那为何不直接用钱去补偿呢?他觉得自己终究是想不明白的。
Ren和他不一样,他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女生好,目的可能仅是为了自己过瘾开心,但Ren不会,他一动心兴许就是一辈子,就像以身殉歌的荆棘鸟。
Kavin眸色深邃起来,看着Ren:“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他眼睛不瞎,如果连两人相处氛围的变化都看不出来,那他“情场老手”的称号就毫无含金量了,甚至可以给Thyme那个情感迟钝的直心眼子也颁一个。
Ren坦然笑着,眼中闪动着以往不曾有过的炙热光亮,“在一起了。”
Kavin无言半晌,最后抬手搭了搭Ren的肩头:“祝你好运。”
祝你好运,这简单四字却意义繁重,里面包含了多少荆棘坎坷或许要经历过才会知晓,但愿最后一切都能以好运收尾。
捧着两束花走来的沈诺将两人后头的对话一字不差听进耳朵里,她的小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仿佛那个逆光而站的人身上有着某种致命吸引的磁场,总能干扰她的脑电波。
他仅是一句陈述事实的话就让她心里漾起阵阵甜丝丝的涟漪。
沈诺站在Ren身后,将一束淡雅的黄色康乃馨伸到他面前。
“喏,给你。”
Ren接过后转身,就见沈诺眉眼弯弯,怀里抱着一束百合花,雪白洁净如她,那一瞬,他心头积聚的阴郁似乎也一扫而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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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悬,风轻云净,风里夹杂着一股泥腥气和香樟树混合的气味,潮湿而窒闷。
坐落于山坡半腰处的墓园此时静得像是没有任何生息,唯一的响动大概就只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Ren撑着伞,以抵挡毒辣的日照,伞沿偏向身边的沈诺,后者此刻脸色沉重发紧,完全没察觉到对方这一细微举动。
沈诺凭借记忆来到了那座墓碑前,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里是一个笑容温和的女人,女人的目光有如实质落在沈诺眼中,她感到两颗在不同时空跳动的心脏似乎被某种不可抗的力量重叠在了一起,这使她心中钝痛,流下泪来。
Ren神色平静看着墓碑上的女人,他以为自己会愧疚难对,替他父亲流下忏悔的眼泪,可他没有,他心静得就像是四下死寂沉沉的墓地,只是看到身边人的眼泪从下巴尖滴落时,他的心才狠狠抽痛起来,仿佛只有她才是连接他与外界的情感纽带。
两人将花束放到墓碑前,那里还躺着一束白菊花。
白菊花很新鲜,这说明不久前才有人来过这里。
大大谢谢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