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伍:序文五——山河同悲，千秋不朽

沈峤低着头，没有接话，但他的表情表示他在听。

其实这个理，沈峤非是不懂。

就拿纯阳观易辟尘的弟子李青鱼来说，同是一个师父，一种剑诀，演示一遍，纯阳观一众弟子就必然会分个参差高低出来，有的立时便会了，像李青鱼，有的却稀里糊涂。

但清楚归清楚，只凭资质挑弟子却显然不是沈峤的作风。

于沈峤而言，资质虽重要，但品性却更要紧一些。这非是说像李青鱼这样的就没有品性，空有资质了，而是空有资质而品性不佳的话，他宁可不要。

沈峤:“正是因为资质不如别人，才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指点，再加上刻苦勤奋，这样日后方可成才。”

晏无师:“本座看那宇文诵倒是个好苗子，只要他一心练武，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大有所成。”

闻言，沈峤不禁看他一眼，笑道，“看来七郎倒是很能得晏宗主的青眼，恐怕还没谁能得晏宗主两次赞许吧？”

他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宇文诵既能得晏无师的称赞，只要日后肯认真，那便必然会成就不凡。这等看人的眼光，他向来是毫不怀疑的。

“那不知晏宗主此去事办的如何了？”沈峤忽地想起晏无师此番下山的目的。

晏无师:“高句丽那边的通商合作我前些时日已经安排玉生烟去经手了，这样也算是留了后手，防止有什么意外，顺便也是让他历练历练，省的镇日在长安无所事事。”

沈峤无语了一阵，心说你难道就不是无所事事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这话在他身上可谓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高句丽那边事先毕竟已由你交代过，想来倒是出不了什么岔子。此次回长安，想必应是有更要紧的事吧？”

晏无师笑道: “我家阿峤这么聪明，不必我说，自己也能猜到个七八分吧？”

沈峤:“……难道是隋帝？”

晏无师:“他倒是一心忙着把理朝政，可谓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只是想要让佛道两家两相持平，又不受其牵制影响可没那么简单。不仅如此，那晋王杨广也并非简单角色，他爹的有的野心，他也不见少。”

沈峤不由得想起那个面露狠戾，一剑将陈恭捅了个对穿的孩子。几年前他尚且还年幼便能如此平静的杀人，长大后也就可想而知了。

想起什么，他突然道:“我记得你之前同我说，他身边的那个玉秀和尚身份有异？”

晏无师哂笑一声，“不错。阿峤你可听过堤溃蚁孔，气泄针芒之说？

“那杨坚尽心尽力护着自己的江山，又焉知自己那宝贝儿子会不会是块绊脚石呢？”

若只是一个杨广也就罢了，偏偏又冒出来一个玉秀，这其中的出入就难免令人多想了。

沈峤叹了口气:“自古天家多纠纷，这也难怪晏宗主之前会说出不当皇帝的话了。”

晏无师突然低头看着沈峤，饶富趣味地道:“若是本座做了皇帝，那些大臣见我后宫只你一人岂非要气炸了？怕是年至不惑便要入土为安了吧。”

沈峤先是一愣，旋即发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双颊不禁浸上几分绯色，一时想要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反驳，张了张嘴，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一副由人欺负了却无力还手的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晏无师觉着很有意思，盯着看了半晌，笑道，“阿峤，你怎么还是这般禁不起挑逗，我只是说了几句实话，你看看你。”

沈峤说不过他，心中憋着口气，眼见快到玄都山山脚了，于是觑中时机趁对方不注意翻身从他怀中下来。

沈峤站定，朝晏无师拱了拱手道:“贫道还要去指点弟子练剑，就不打扰晏宗主了。”

说又说不过，他索性懒得与对方继续耍嘴皮子功夫。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沈峤说完便运起轻功，一路足不沾尘掠向玄都山。

一身道袍清逸出尘，迎风翻飞，一派仙人之姿。

转眼间，人便从晏无师视线内消失了。

晏无师凝望着沈峤去的方向，微微弯了下唇，而后提步往玄都山走去。他的步子不紧不慢，有如闲庭散步，但只片刻便走出数里。

到了他心里的人，怎么也是走不远的。

序文五——山河同悲，千秋不朽

【引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