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山庄之内,各处皆是喜气洋洋,但并没有多热闹,更多的人都被派出去巡城、防止有人闹事了,一时间,防守颇为空虚。
正好这两日城内鱼龙混杂,已经笼络了神火山庄‘半数’弟子的金人凤,与其有意颠覆东方家的小世家们,无一察觉,有人趁此,混入了神火山庄。
密室之内,被蒙上眼的男人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双臂被折成诡异的角度,止不住地颤抖痉挛着。
隔着略透的屏风,东方淮竹冷眼看着,略微不满。
“原来是这畜牲,杀了便是,何须大张旗鼓,叫大家过来。”
却原来,这人便是川野龙氏余孽龙傲天,七月时他被金人凤等人收留庇护,东方淮竹得知后便有意杀他了,只可惜,这人藏得挺深,这到前日才被骗了出来。
“少主有所不知,此贼颇有些神异之物,您请看。”
蒙眼黑布拉下,露出的,却是一团星空般的浮泪。
“虚空之泪!?”李慕尘惊愕出声,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虚空之泪仅有极情绝强之人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炼成,他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难道是哪个隐世修者临死前便这狗东西撞上了?可即便如此,虚空之泪也不该是他能容纳的啊,难不成不是虚空之泪?可特点如此明显的法宝我不可能认错的……”
李慕尘用袖刀勾了一些眼泪,旁若无人地研究了起来。
“虚空之泪?哪怕是他无法完全掌控,能不惊动旁人得拿下他……罗先生这是,动手前就破例下毒了?”
东方淮竹侧目,语气淡淡,却是下首跪着的龙傲天僵了一下。
她发现了!
龙傲天心底大惊,惶恐却又转瞬即逝,发现了又能怎么样?
挣脱绳索,他站了什么起来,正要傲然笑两声,就眼看着那些并没有受他控制的人身形消散,出现在密室的边缘——不,不仅如此,原来这里竟是双层密室,隔了一层透明的墙。
“天门咒?”
“对了一半,但也算见识不错,难怪能让那群老狐狸冒天下之大不韪偷偷庇护下你。”
唯二没有移到天门咒外的东方淮竹和李慕尘端坐原处,居高临下俯视着。
“不过,仅凭这你不会用的虚空之泪,就以为能拿下我?这未免也太过自大了。”
“哼,我的手段,当然不止如此……”
神火瞬间满尽整个空间,无色无味的毒被烧成绿色的毒烟消逝。
“神火对毒,百无禁忌,当着我的面下毒,可真是太愚蠢了。”
几个人合力撑起的法力罩内,龙傲天看着本是用来对付其他人的毒被瞬间烧尽,也不在意,邪笑道:“我自然知道神火厉害,但……”
他猛然撞出法力罩,虚空之泪切割空间,直扑东方淮竹:“我可不怕你的火!”
剑下倩影散入火中,东方淮竹手持竹笛,从后刺向龙傲天。
“避火诀?还是…我东方族人的血?”
“哈哈,你猜啊,听闻”
东方淮竹的眼神很冷,把辅助法力运行的竹笛使成短棍,打得龙傲天狼狈鼠窜,若非虚空之泪所到之处不可不避,他早已败了。
“好强…难怪如此有恃无恐……”龙傲天咽下痛呼,狰狞笑道:“但你以为这就是我——”
骤然间,空间内法阵光芒大放,神火成冰,冻住了龙傲天和那几个被他控制的人,还有,空中几个透明的东西,也都被看不见的心火封在冰内,啷当落地,在法阵光芒下逐渐显形。
“真是蠢死了,早知道他这么蠢,我就不浪费时间画这阵法了,叫姐姐直接绑了就得了。”
收起了袖刀的李慕尘在一旁吐槽着,早在他们踏进淮宁城的时候东方淮竹也发现了龙傲天身上的异常气息,为防万一,特意备下了这法阵,方才东方淮竹所做,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等法阵启动。
“好了,尘儿,确定了吗?”
东方淮竹倒是不觉得怎么,对这东西,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嗯。”
说到此物,李慕尘也严肃起来了。
“虽然只比我们手上那些代言兽气息强一点点,但确实是正牌圈外生物。”
“当真稀奇,原来圈外生物,也有这么蠢、这么弱的啊……”
李慕尘看着冰雕嗤笑,他们一直视圈外生物为大敌,无限拔高其威胁性,却又仗着那圈自以为几百年内有恃无恐,可徐徐图之。
可没想到,圈内不仅有圈外生物可以复活的残骸,可供使用控制他人,随时可能导致圈内大乱,还有活的圈外生物,早已附体控制了一具肉身。
不过,这活着的圈外生物,居然弱的跟代言兽一样,连感染控制他人,也无法大范围来,这种东西,若普遍这么弱……
“哪怕弱到无法随意感染别人,圈外生物的危险性也不是代言兽可比的。”
东方淮竹查探了被控制的几人,起身看了眼又胡思乱想的李慕尘,叹息。
圈外生物控人心性,使人性情大变最终失去自我,沦为傀儡。而代言兽则是乱人心神,迷乱感知与记忆,虽看似是一样的被控制,但本质上还是差别挺大的。
——代言兽是寄生,以激发宿主的极端情绪来达到操控的目的,而正牌圈外生物,是同化、压制被感染者意识而操控身体,最终吞噬被感染者灵魂,得到那具躯体。
“他们几个,便是能救回来,也已经废了。”
被代言兽寄生,只要身躯不死,灵魂就不会被代言兽夺取禁锢,得救之后不过失去一些力量。而被圈外生物同化,那便是灵魂受损……
“传送阵还要几天?”
与东方淮竹一样习惯,李慕尘准备的天门咒上,远不止几层针对圈外生物的法阵,还有必要时,可以付出一些代价即刻发动的传送阵。
“三天。”
不过,在她们从边境决定回来的那天,便已经确定了东方淮竹的心火可以烧死圈外生物,也能重创困住圈外生物,故也不必耗费太大代价去开即刻的传送阵。
“你又要出去?”
才得了消息的东方孤月才踏进天门咒范围,就听到了女儿询问传送阵。这才打算专注自家事情,怎么就又要出远门了?
“无法,这东西也只有我和尘儿能送去边境。”
东方淮竹放大心火烧尽未附体的分支,被感染的人依旧封在冰中,隔着一层薄而坚的心火。
“只是送过去而已,过几日就回来了。”
如今研究重心是慕尘这里的新法术研发,边境那边,尚无需久留。
“如此,你放心过去,家里边有爹在……”
东方孤月看着那被烧尽的紫黑色污泥样东西,也知事态严重,应下接手她离开这段时间的稳定。
“话说,你这心火……怎么来的?”
东方孤月早已得了淮竹有一能克制圈外生物的心火,不过也不知详情,他也猜得这差不多是和王权剑意那样心层次的招数,全看个人。
只是,王权剑意因以命相护的道心得悟,用之燃烧寿命,他女儿这心火……难免忧心。
“五行之中,火属心,心应喜,这心火,是激昂战意化火,生于纯然喜悦之心。”
东方淮竹收回大部分心火,模样甚是平静。
“父亲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东方淮竹在边境试验心火时也知道了王权剑意,不得不说,这种因心而练就的招数其实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说那不合常理的强大,跟付出的代价。
不过,她也不会滥用心火,那些代价,她还承受得起。
“心火以自身精元为燃料,我多补补,大不了以后修为难进罢了。”
她这心火是在两年多前,在龙湾差点冻死前领悟的,琢磨了两年多,她也清楚了这火的由来。
于火焰熄灭之时,于极寒濒死之际,道心不悔不惧,从容燃烧自己以寻活,心底火焰不灭且纯粹……
啧,怎么说呢,她当时火焰尽灭,一身战力仅余以笛为剑,又遭寒冰所冻,重伤之时,酷寒至觉炎热。阴阳转换,极寒之中亦生极热,对火焰的感悟竟是在此刻精进,激地模糊意识再度清醒,秉着一股以死换伤的狠意咬牙挥剑……
嗯,问题也是出在此处,寻常人,或正常来说,那般以死换伤的狠意,心中怎么也或多或少带着或悲愤或恨绝或疯狂甚至哪怕是骄傲的情绪。
可东方淮竹她吧,她觉得自己当时可能是冻坏脑子又烧糊涂了——彼时的她,极度理智且冷静地兴奋着昂扬战意。
她似是终于找到了宿命的敌手,于是一往无前的昂扬战意带上了喜悦,她此行是为寻求真相,那是她的道,死在此处,也是殉道,于是无悔带来平静,亦带来喜悦,助长那心底的火烧地她头脑清醒又迷乱。
——她十分清楚自己面临着什么,自知此战必死无疑,于是拼命求伤,干涸的经脉巨痛几乎破碎,她仍不管不顾压制出那丝丝法力。东方灵族火焰存于骨血,以法力为燃料,而她彼时反其道而行之,燃烧血中之火,燃烧精元以生法力,她在透支自己。
可她也在死中寻活,她不期望活下去的奇迹,但也没想要死,只头脑理智冷静到极致,将所有干扰的念头抛却,将每一剑都计算到极致,不浪费丝毫法力。
可昂扬战意烧起的火也烧得她迷乱,心里顺着那感觉纯然着喜悦。
她是火系修身,在感受极寒中濒死,她战意昂扬一往无前,殉道而寻生,纯粹着喜悦。
极度的矛盾,又极度的纯粹。
于是心中喜悦的火从心中烧到现实,是为心火。
心火,源自火系修士在极寒的死亡中得悟的极热,生于纯然喜悦的战意,自燃烧自己的殉道的无悔平静中点燃。
此火,不耗法力,以自身精元为燃料,它因心中喜悦之情而生,能用以测心,也可烧心。
圈外生物的根本就是心,比寻常人,妖更为强大且单一的心,而东方淮竹的心火,烧的就是心,故,此火克制圈外生物。
得悟此火之后,尤其在确定此火能对付圈外生物之后,东方淮竹总怀疑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因使用心火过度而把自己透支成彻底的废人。
王权剑意透支寿命,用多了短命,心火燃烧精元,用多了以后修为无法寸进至倒贴甚至全废到瘫痪,还真是各有千秋。
不过好在她的心火虽烧精元,但只放一点点火时,烧掉的精元也不多,哪怕烧个三天,这点量也是补补就能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