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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幽冥思

竹业:同归

  幽冥思第一次遇见李慕尘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遇见同类了。

  别误会,这里的同类指的不是种族,而是性格与灵魂上的相似。

  傲慢,自负,蔑视,自卑,嫉妒,怨恨,顽固,疯狂,冷血,伪装,至死方休的执念,自我封闭的拒绝,想把别人踩在脚下的野心……

  他们很像,可又不一样,她有一盏明灯,如灼灼之日,把一切的黑暗淡化,让她不被负面情绪影响了心灵,一切恶念都限制在一个让人安心的可控范围之内。

  当然,只是如此,还不至于让幽冥思好奇,只是多看了她几眼而已。

  第二次见她,时隔一日,那时他在执行没夕阁分配的任务——追杀一只大妖,带回其魂魄。

  这个任务对他来说还很困难,本不该分给他的,但没办法,他不受同族喜欢,就是故意为难。

  正打得险象环生之际,一只神火鸾鸟擦着他的肩膀掠过,穿透了那大妖的心脏。

  “啊咧,打偏了。”

  疯狂叫嚣的危机感叫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也仿佛要被击穿了,转身,看见她坐在高树上,摘下了脸谱面具,歪头看来。

  “黄泉族?”

  面容可爱的少女眨着她那漂亮清澈的眼睛,甜美清脆的声音很是平淡,配合那面无表情的脸,透出一股呆萌的无害感。

  但他愣是听出了深藏的跃跃欲试。

  果然,刚才她说打偏了,不是指差点打到他,而是没打着他吧!

  “黄泉族的话,不要尸体的对吧?”

  幽冥思点了点头,不想和她说话,施法收了妖魂。

  而李慕尘也不在意他态度,跳下树来,熟练而快速地当着幽冥思的面把那妖给解剖了。

  惊得他遁地遁一半,就那么直愣愣看着她,他是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胆大。

  虽说黄泉族素来不理会人与妖之间的争斗,但严格来说,黄泉族还是属于妖族的,她这…

  人与妖千万年来争斗不休,但人类长期处于弱势,故而为免太过激化矛盾,即便妖的身体是不错的炼器材料,但人类也一直严令禁止。

  虽然也猜到了她要这妖尸肯定没好事,但当面……她就那么迫不及待?不能等他走了先吗!

  收好要研究的部位,李慕尘放了一把神火,避免暴露。透过火光,她看见半截入土的黄泉族,正愣愣看着自己。

  人类弱冠之年模样的黄泉族,白发蓝眸,面容俊秀,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那直愣愣的模样看着还挺可爱的。

  于是她笑了。

  顿时幽冥思寒毛耸立,深刻怀疑她突然愉悦起来的气息是不怀好意。

  于是他遁了,却又不知为何,并没有走远。

  “黄泉族啊……真少见,好想解剖开来看看啊……”

  李慕尘喃喃自语,看了看身前神火熄灭后的灰烬,笑着离开了,徒留地下打了个寒颤的幽冥思。

  疯子!

  他暗骂着,摁着心口试图平复那过跳的心跳。

  

  第三次见她,幽冥思看见她和另一个黄泉族相谈甚欢。

  她正说着自己对新法宝炼制的设想,不时跳跃到其他的想法上,而她对面的黄泉族,含笑慈祥。

  她不自觉笑着,不同于第一眼时,她独自一人赶路,发呆时流露的阴暗,第二次的伪装呆萌,这次的她眉眼皆笑,说起她擅长的领域时,蓝色的眼眸仿佛晴空,光芒璀璨,透彻无瑕。

  她耀眼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小思,你好像见过她?”

  与她闲谈的那个黄泉族算是他的上司,不过只是在没夕阁挂了个长老名号,并没有见过几次。

  实力很强,老早就发现了他的到来,还有他注视着李慕尘的目光。

  “回岩长老,上次执行追杀那犬妖命令时,多亏了她帮助,只是……”幽冥思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怀着怎样的心思。“那时见到的她,性格似乎和方才不同……”

  那岩长老呵呵一笑,解释道:“是不是看上去有点呆呆的?她那时候带了个眼睛会放金光的面具对吧,她那个面具还不完善,使用之后,对精神有些影响。”

  他完全不知道啊,也是,这位就是个傻白甜……幽冥思想着,不知为何,竟有些高兴。

  

  岩长老近些年有事在忙,不能经常到地面上来,偏偏这几年,地面上风起云涌,叫人十分担心,现在见幽冥思得过李慕尘帮助,便让他帮他看着些李慕尘,若出了什么事,及时通知他。

  幽冥思一口应下,随后与岩长老去见李慕尘,正式认识一下。

  这一次他看着李慕尘,观察得十分仔细,确实,和第一次几乎完全不同。

  黄泉族虽并非掌控轮回,但也是轮回的协助者,有鬼差之名,对灵魂有着难以想象的灵敏观察力,一眼可辨善恶。

  善恶由心,而李慕尘她,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有着很强的控心能力,在岩长老面前时,她心中所思所想,仅有两事,一是法宝,二是她心中那盏明灯、不,此时说明灯并不合适,应该是,煌煌大日。

  大日烈阳,其光如火,灼烧尽一切阴暗,唯余一片堂皇明光,纵是黄泉族,若非他看见过她的阴暗,与她是同类人,怕也会以为,她的个满心明亮的人。

  而所思之二的法宝,那是她擅长且追寻着的领域,执念追逐被明光映成孩童般单纯的热爱,在旁人眼中,此刻的她就是追梦者,是纯粹明亮的星。

  而追梦者,尤其是李慕尘表现出来的这种人,纯粹之余,是出了名的单纯易受骗。

  无怪忽岩长老把她当成单纯稚子般忧心,甚至几乎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爱信任。

  在旁观了岩长老和李慕尘的谈话,看着李慕尘貌似无意识的说了些看似不重要但十分关键的李家信息(其实也不是真的关键信息),然后岩长老也十分感动于她的单纯信任,在为她开拓思路时,被不着痕迹地引着真•无意中透露了一些黄泉族的隐秘之后,幽冥思心底暗笑。

  明明带他过来前还特意叮嘱自己李慕尘随身携带时刻开启的留音石,与她谈话时务必谨记不可泄露黄泉族秘密,他还记得,没想到岩长老自己倒是忘了个精光。

  不过,也确实不怪岩长老,毕竟,便是他时刻警惕,也几次没发现她的套路,还是听得岩长老透露隐秘之后回顾,抽丝剥茧才发现了她的目的。

  也不过一个才及豆蔻的人类女孩,怎就这般心机重呢?

  幽冥思素来知道人类多天才,但真正接触,还是感叹,同时,愈发好奇她心中的那一轮明日,到底是怎样的人了,居然能让他的同类伪装得这么好。

  

  第五次,他受托带些东西给她,这次她在一处山郊别院,奋笔疾书,见他来了,只瞥了一眼,便懒得理会。

  只一眼,幽冥思便明白了,自己同样被她看透了,在她看见自己眼睛的第一眼。

  所以那次,她自知他在不知何时见过她,知道了她的真面目,才那般肆无忌惮。

  傲慢,不屑,厌烦,隐忧……最终混合成了无视。

  ……他真的越来越好奇她了。

  

  后来交情渐深,许是同类间惺惺相惜的情谊让他们更容易信任彼此,他终于敲开她那拒绝他人的心门,成了她在意的朋友之一,也见到了她的明光。

  不得不说那是个很容易让人喜欢的人,知世故而不世故,行事圆融而不圆滑,堂皇光明,是样样过人的天之骄子。

  最难道是是哪怕彼此观念不同,但只要不危害无辜,她也愿意尊重,甚至愿意给予鼓励,就如同她数年如一日对李慕尘的赞叹与引导。

  李慕尘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幽冥思不止一次看见她在实验遇到瓶颈时想拿活的人与妖做实验,但每一次,都只是想想而已。

  “姐姐说过,虽目地一致,但她也在利用我去达成她的目标,所以没有阻止我的立场,但,若我所为没有底线,事成之后她会将真相公之于众——而将我摘出,她揽下一切罪名,且甘受惩罚。”

  故李慕尘,虽有拿妖尸做实验,但这样的事其实也就三四次而已,而且每次都是借着捉拿罪大恶极之妖偷偷行事,毁尸灭迹,不留一丝痕迹。

  ——只那次遇见他,许是被不完善的法宝影响了心神,许是对同类一见如故的莫名信任,她没有隐瞒自己最大秘密,甚至故意让他看见。

  ——或许那时候也抱着拉你下水的想法吧,毕竟我虽然很爱姐姐,但我还她终究不是一类人,有时候……

  彼时李慕尘半醉半醒,晴空般的眼眸映着酒杯涟漪,笑得,有些寂寥。

  那时他才认识东方淮竹不久,虽很有好感,但还处于一种观望状态之中——即敬也叹,可还未确定那李慕尘的明光,对于他自己是怎样的存在,是否愿意如李慕尘一样去信仰爱戴。

  而那一笑之后,他就知道了,东方淮竹于他,就只是李慕尘的明光而已,不会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

  李慕尘臣服信赖的人——这是挺长一段时间里幽冥思对东方淮竹的印象,后来见面次数多了,他看东方淮竹…嗯…感情就复杂了。

  没见面的时候还好,李慕尘只是偶尔念叨着我姐怎样怎样,见面了没有外人她恨不得粘东方淮竹身上,眼里的一点思慕明晃晃的没有掩饰。

  想嫁自家义姐的心意并不强烈,甚至有几分玩笑调侃意味,但确实也是真的想嫁。

  但同时东方淮竹对李慕尘来说如师如姐,这让幽冥思怄气得不行的同时还不敢有丝毫不满,毕竟,那两还没见面的妹控大舅子就已经够难搞的了。

  对,幽冥思,喜欢李慕尘。

  然而他不敢说,因为李慕尘,这姑娘比他薄情更不懂情得多了,除了对东方淮竹有一份想嫁的心思,对男女之情,甚至有几分轻蔑。

  ——爱?只不过是一种混杂了依赖,信任与想要占有的情绪罢了,简单得很。

  修炼南国情蛊,靠着想念东方淮竹而修出情力的李慕尘,如是断言。

  她是爱着东方淮竹的,但她也不懂,爱与爱之间,也是不同的。

  她不懂男女之爱,还直得固执,固执地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懂了,因为她纵观天下,所有爱都是这样情绪的混杂,区别只是比占不同而已。

  幽冥思看不到半点让她开窍的希望,只能寄希望于一世相伴,她最后能懂他心意,以修来世。

  

  再后来,他得以靠近李家去看李慕尘,在那时,发现了个算不上情敌的情敌,李家人最讨厌的肖家人,李慕尘从不正看他,没让他成功堵到过一次。

  除了他痴心李慕尘以外,没有半点能称得上情敌的地方。

  但幽冥思看见他时,心悸不已,有种李慕尘会被夺走的错觉。

  当夜入梦,幽冥思看见了另一个人生的李慕尘。

  那个人生里,李慕尘在蓝天大会上没有和东方淮竹见面,被嫉妒怨恨主掌心神,走上歧路,而那里的她,最信任的就是痴恋她到无可救药的肖天昊。

  而在那个人生里,他幽冥思,虽然最早也被李慕尘所吸引,但不曾深交——他更好奇,为何连血亲的嫉妒怨恨的她,会那般信任一个外人。

  那个幽冥思去结交了肖天昊,那个,胆小自卑怯懦却又疯狂傲慢,不屑且狂妄,以温和为外表,内里比谁的心机深沉而且手段高明的人。

  明明也是十几岁的人类少年,但有句话真没说错——一炮轰平肖家,其中无辜的人不超过半个。

  在那段人生后来的时候,那个还一心想成为黄泉之主的幽冥思折服于肖天昊,甘心拜他为大哥。

  那个幽冥思敬服爱戴着肖天昊,哪怕与自己一般终是对李慕尘有了别样的心思,也明白自己所做之事大半依托于李慕尘,可面上,还是和李慕尘十分和不来。

  那个幽冥思无法接受自己爱上大哥爱而不得的人,也无法接受,李慕尘真正信任并隐隐依赖着的明明只有一个肖天昊,却怎么也不肯爱上肖天昊,更无法接受,她是肖天昊的唯一弱点。

  剪不断,理还乱,他冷眼旁观,亦有几分叹服,若不是先爱上李慕尘,不是已经见过东方淮竹并有所交情,若不是他早有改变,他还是遇到李慕尘之前的那个他,怕是也会对那个工于心计的家伙产生崇敬心理。

  但是现在,他只会更讨厌这家伙,尤其是看完结局之后,他更是嗤笑不已。

  同为李慕尘,自然也有同样的心思,幽冥思很清楚,那个李慕尘,亦有向往光明,哪怕这样的心思淡薄极了。

  但终究是有的,她只是被嫉妒迷了心,并非全然无情之人。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会开窍,完全不会爱的人,情力是不会骗人的,能修出情力,哪怕再怎么一触即溃,也证明了她是可以去爱别人的人。

  而在那个人生里,来自未来的那个男孩,说,真可怜。

  不是说被用来做实验的肖天昊可怜,他早就说过他很惨了,他说的可怜,是李慕尘。

  ——明明是有爱别人的能力,却是费尽心思,都无法爱上最爱她的人……

  当真可怜。

  不过,看看那肖天昊行事,幽冥思却是觉得太正常了,那样的人……

  难怪那个慕尘死前即便折尽傲骨服软了也不肯爱你!

  可惜,她的报复落空了……

  幽冥思冷笑着,决定让这家伙永远也没机会和慕尘说上半个字!

  哪怕现在的慕尘根本不可能对肖天昊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与信任,但单是看见那家伙出现在慕尘附近就已经足够恶心人了。

  

  

  小剧场

后来的后来……

幽冥思:慕尘,你那时不是喝醉了,而是故意那么和我说的吧?

李慕尘:废话!我的姐姐,我的信仰,才不会分享给你呢!

幽冥思:我没想过要和你抢姐姐……

李慕尘:我不管!就是不可以!

幽冥思:……神火山庄不是有一堆她的脑残粉吗?

李慕尘:那能一样吗!他们是正常人中的沙雕,而你是我的同类!

幽冥思:所以我是不同的?

李慕尘:对,除了姐姐和我家人,你是我最最重要的挚友,无人可比的知己!

幽冥思:……

谢谢,有被撩到,但你就不能不开窍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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