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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鸣案是大案，尘封了二十年的真相得以昭雪，是所有受害者家属最大的安慰。

天理昭彰，可报应却始终未到。

刑侦局众人和陆离的母亲无一例外都到了现场，除此之外甚至还有索菲和裴旻。

陆母已经很久都没见到陆子鸣了，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无奈和点点欣喜。

法官的声音沉稳且毫无情感，一如律法一般：“陆子鸣，一审判决无期徒刑，现上诉。请陈述上诉理由。”

陆子鸣坐在被告席上，淡淡然地抬头，缓缓说出了六个字：

陆子鸣人不是我杀的。

池震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对陆子鸣素来是有恨的，彼时他承认了自己所有的罪行，唯独没有承认杀了池雯，就算是他拿着手枪抵着他，他也不过就是因为同情池雯的经历才向他们母亲道歉。

他永远也不可能原谅他。

更何况此时陆子鸣居然说，所有人都不是他杀的？

他下意识看向陆离。

就见陆离也是满脸的惊诧，甚至大有几分不解。池震用胳膊肘轻轻捅了陆离的腰，问：

池震什么情况？

陆离就摇头，心说我也不知道啊。

陆子鸣我上诉，并不是为了减免自己的罪行，而是有些事，我想让大家都知道。

法官脸上也露出了讶异，出庭后不要求减刑只想讲真相的，他们倒也是第一次见。

何况这个真相已经迟来了二十七年。

白郁的目光晦涩难辨，紧紧盯着被告席上陆子鸣的背影，似乎是想透过这个并不坚实的背影，看出些当年的情形。

陆子鸣这个故事要追溯到很多年前，我还在读高中的时候。

陆子鸣长长吸了口气，

陆子鸣进高中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人，这个人想必大家也都认识，他叫郁新扬。

只是这开始的一个信息就已经让刑侦局众人十分惊奇了，要不是法庭之上严肃安静，郑世杰已经准备跳过去询问白郁了。

然而饶是如此的情形下，众人还是不约而同转过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的白郁。

却见白郁沉着一张脸并不回应大家的疑问，且脸上的神情丝毫不是惊讶的意思，仿佛这件事她早就已经了然于胸。

这会儿陆离忽得想起来，先前陆子鸣在牢中提出要见郁新扬，彼时是他带着白郁去的，而陆子鸣和白郁之间也有过短暂的交谈。再照现在的情况看，陆离很难不怀疑，这个信息就是那时候陆子鸣亲口告诉白郁的。

陆子鸣那时候我们的关系还不错，直到读大学的时候都还有联系。后来我在兰雅音乐学院任教，有一次郁新扬突然和我说起要资助一个学生，那个孩子正好是我的学生，成绩非常优秀，得到了推荐名额，可以去维也纳深造。我们就约定了时间，到郁新扬家去谈资助的事情。

说到这里陆子鸣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当初的情形，那段深不见底的过往。

陆子鸣我到他家门口的时候就听到我的学生在求救，开门进去之后竟发现郁新扬想强奸她。因为被我撞破，郁新扬居然想让我杀了他，后来我们两个人在争执的时候，他故意把那个女孩往我这边推。

陆子鸣吸了口气，复又缓缓吐出来，才继续道，

陆子鸣我手里握着刀，她撞上来，她就……死了。

这是无人知晓的过往，尘封了三十多年的真相，终于在一切尘埃落定，在很多当事人都已经死去之后，被一层一层地揭开。

陆子鸣我没有报警，因为我的懦弱和害怕，那时候我的妻子已经怀孕了，我怕我的孩子出生之后就没有父亲。

陆子鸣我本以为郁新扬会就此收手，可没想到92年的时候，他又想强|奸一个音乐学院的学生。

说到这里，陆子鸣忽然转过头看了池震一眼，才又继续道，

陆子鸣她的好朋友池雯向我说过这件事，我得知之后打电话质问郁新扬，却不想隔了几天，他居然把池雯也杀了。

旁听席上再也摁耐不住，陆离和池震的眼眶都泛了红，他们谁都没想过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

自八岁起池震一直都想知道他的仇人是谁，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可以恨的人，甚至已经从这段仇恨中走出来，他花了很多力气说服自己不要恨陆离，直到他真的不再恨——可到头来命运始终是像戏耍他一般，随手翻过了一本命格簿子，再轻飘飘告诉他，哦，之前看错了。

陆子鸣我想劝郁新扬自首，我和他一起去自首，所以我就约了他见面。可见面的当天还来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刑侦局的各位一定很熟悉——董令其。

最后三个字出口的时候，郑世杰捂了把心口，小声对温妙玲道：

郑世杰原来上一辈这些人全都认识啊，这也太复杂了吧。

温妙玲是啊。

温妙玲接话道，

温妙玲很多我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居然是因为这样。

陆子鸣继续道：

陆子鸣董令其威胁我不能把郁新扬的事说出去，如果我说出去，就会让我们一家人活不下去。所以这件案子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起，也就导致真相被埋没了这么多年。

陆子鸣再后来，董令其找到我要我替郁新扬顶罪，那时候我儿子已经在桦城警官学院读大学。他承诺我只要我替愿意顶罪，他们就会放过我儿子，还让我儿子进刑侦局。我没同意，他们就算计了我，从我身上获得了假的证据，把之前那几起强|奸杀人案都嫁祸在我身上。

众人沉默。

陆子鸣说的话实则没有任何证据，涉事的相关人员，诸如郁新扬和董令其都已经先后死亡，唯独只剩下他，倘若他是胡编乱造，也没有人可以反驳。

何况大家都知道，招陆离进警队的是张成海，而不是董令其。

陆子鸣庭上，我说完了。

所有人都在等法官开口。

法官翻看着一些材料，良久，才道：“有人匿名提交了一些证据，部分和你说的能对上，但不能构成完整证据链。

郑世杰有人找到了证据？谁啊？

郑世杰又和温妙玲讲悄悄话，

郑世杰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案子要重审，还特意去找证据？

说着两人下意识看向池震。

却见池震显然是一副蒙在鼓里的模样，瞬间就将他的可能性排除了。

陆离也不可能，老高和老石就更别说了，那么刑侦局里知道这个事情的，似乎也就只剩下——

郑世杰不会吧。

郑世杰瞪大了眼睛，

郑世杰不会是小白师妹吧？

郑世杰哎，小白师妹，是你提交的证据吗？

听了郑世杰的问题，白郁侧过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然而那个眼神，池震却在瞬间看懂了。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法官敲了敲槌子宣判。

“陆子鸣上诉一案一审维持原判。”

这个结果并不出人意料，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没有任何证人以及强有力的证据证明他是无罪的。

然而陆子鸣的表情却是如释重负，或许正如他所说，他并不是想为自己减刑，他不过是想让该得知真相的人听到自己今天的话。

世事虽艰，然真相之火永不熄灭。就算是野草烧尽，也终有余灰于风中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