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136

嬿婉听他突然这么问，全然没有一点慌张，甚至还觉得有些想笑。

看吧，这就是皇帝，昨天还抱着你，好似天底下最爱你一个，今日就能因为你和太后有姻亲关系，即使你没有任何为太后说话的意思，他也要出言试探你一番，明明今日就是他自己召你来伴驾的，又不是嬿婉自己求着来的。

他若是怕有人为太后说情，和太后有关的人干脆一个不见不就行了。

她轻笑一声，双手从乾隆的头颈上放置他的肩头，轻摇着他的肩膀，“皇上就这么看不起臣妾？臣妾好歹是得您多年宠爱的贵妃，太后若连这种事都不来找臣妾，岂不是觉得臣妾在这宫中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乾隆意外她说的这番话，睁开眼，抬起头来看她，只见嬿婉言笑晏晏地看着他，一点也没有因为他主动提起这事而有半分的慌张和心虚。

“唉……”乾隆叹了口气，将手覆在她的手上，握在双掌之中，像是在把玩什么精美玉器一般，轻轻摩挲。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这事来烦朕的人就没断过，朕难免心烦，说话就重了些。”乾隆缓和了一下语气，拍了拍她的手。

“臣妾明白，也就是皇上能受得了这份压力了，若是换了臣妾来，怕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嬿婉将手覆上乾隆的面庞，轻轻描绘他的眉眼，一点也没显露出对他之前的话有任何不满。

乾隆从座位上起身，拉着她到了西暖阁软塌上，两人一同躺靠在软塌上，相互轻拥着。

“说起来，臣妾到现在还不明白。皇上既然不肯见太后，显见心中主意已定，那太后早晚会知道的。从您这里知道，和从外人那里知道终究意义不同，皇上何必要对太后避而不见，反倒伤了母子情分。”

不说太后请不请她来说情，就光是恒娖的处境，她也是同情的，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她说说情也是可以的。至于事情能不能成，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朕是怕，此事由朕说出来，万一言语间对太后有了冒犯，不是更伤母子情分吗？还不如不见，也能维持些表面上的平和。”

嬿婉点点头，认同了他这话，“是啊，太后年纪大了，若是因为心急恒娖公主，再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说完，她又像是想起什么，小心问道：“皇上，臣妾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但实在同情公主的境遇。而您做决定，一向是以朝政为先，必是为了我大清着想。您能不能给臣妾解解惑，公主下嫁到底有什么好处？当然，若是臣妾不能听，您就别说了。”

乾隆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觉得这事不是不能和嬿婉说，她也是女子，难免更加能体会公主、太后的心情。现在跟她说清楚了，说不定还能帮他劝劝太后，不要再反对他的决定。

“达瓦齐能夺得汗位，却不能平定准格尔内乱，他如今的优势，全赖寒部在暗地里支持。若只是他们自己内部拼斗，朕只要等他们内耗的差不多，坐收渔翁之利就好，偏偏出了恒娖这件事。”

“达瓦齐那边用恒娖做威胁，若朕不许婚，达瓦齐要是干脆来硬的，恒娖不但清白不保，怕是于性命都有碍，甚至可能被挟持成为人质，来向大清要这要那。恒娖好歹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妹妹，若不是这样对她最好，朕怎么会不接她回来呢？”

乾隆这话听着有点道理，其实只是他不愿意为了恒娖付出什么，只想用她来换取利益罢了。

“皇上这样说臣妾就懂了。若是皇上出兵，那准格尔说不定会立时团结起来，达瓦齐再联合寒部一起来攻打我大清军队，到时候公主不见得能接回来，还要白白损耗一番人力物力。”

听嬿婉这样说，乾隆只觉得后宫之中，终于有人能懂他了，一时心情大好，面上终于带上了笑容。

“所以说，这满宫里就只有你最能体会朕的不易了。”说着他搂着嬿婉的手又紧了紧。

嬿婉见他心情好了一些，缓缓开口建议他道：“皇上，若是大军不宜去，那能不能派上一支百人奇兵，偷偷将公主接回来？达瓦齐现在还肯上书请婚，而不是直接和大清撕破脸，说明即使有寒部支持，他现在平定准格尔内乱也是吃力的。咱们若不引人注目的去，让这支奇兵扮作蒙古汉子，说不定不会引起准格尔部的警惕。”

乾隆听了她的提议，皱眉沉吟，倒是开始思索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若是吉庆在朝，你这主意说不定有几分可行性，他性子机灵，能通蒙语，扮作蒙古人去试试，说不定真能将恒娖接回来。可惜，他现在还随着征西大军去平定西藏叛乱，一时半刻也回不来啊。”

这话头，是有戏啊？只要有可能，那就值得冒险试试。反正公主嫁给达瓦齐没一年，她还大着肚子呢，准格尔就将矛头指向了大清，大清还是要打这一场，那为啥还要恒娖去遭这一番罪呢？

“吉庆不在，不是还有德馨吗？他们兄弟自小都是跟着同个师傅一起习武的，说来德馨虽然不如吉庆有文采，在武学上却更有几分天赋呢。”

德馨在乾隆十三年参加了春闱，成绩虽不如吉庆那般耀眼，却也是排在二甲前列，他的能力手段不输吉庆什么，乾隆对他也是看中的。

嬿婉对自己弟弟的能力最是了解，恒娖的求救信都能送到乾隆的案桌上，说明达瓦齐并没有将恒娖圈禁起来。若是一边应付达瓦齐，一边和恒娖商量好了让她乔装出逃，再有蒙古科尔沁部、巴林部的帮助，德馨接平安她回京的可能也是很大的。

乾隆看向嬿婉的眼睛，见她说的真心不似作伪，有些欣慰她为了不让他烦恼，连自己的亲弟弟也能舍出来。

“朕也知道德馨能力卓绝，但这会不会太过冒险了，准格尔如今正在内乱，德馨若是因此有了损伤，朕岂不是少了一个未来能臣？”

乾隆还是有些犹豫，但却已经对嬿婉的提议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