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穆瑶回到阒都时，阒都的街道已经清洗干净，不过空气中依旧充满血气。王宫被大火烧成断壁残垣，禁军正在带着人修。

听说火是女帝放的，而她，自然也葬身于火海之中。

沈泽川自然没忘当初答应穆瑶的条件，若是薛修卓活着，将他交给她处置。但薛修卓被关押到刑部后，姚温玉单独去见过他一次，当晚，薛修卓就在狱中自尽了。这当然不能算他不信守承诺。

姚温玉张兄所葬之地已经知道了，你无论是想去祭拜，还是想将他好好安葬都可，若有什么为难的，随时来找我。

姚温玉仿佛又成了那块未碎的璞玉。

穆瑶将胸中长时间郁结的气呼出胸外，眼泪却如同决堤一般涌出眼眶，两年，穆瑶终于可以痛快的大哭一场。

没过几天，边沙大捷的消息也传进了阒都，天下大定。

萧驰野着急见沈泽川，背着萧既明连夜赶路，路上见到陆亦栀和小世子萧洵也没停，等他们到阒都后挨了好一顿揍。

沈泽川登基，跟着的既有从茨州跟出来的肱骨之臣，也有前朝留下的旧臣，如梁漼山，**山等人。姚温玉身子虽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腿还是废的，往后还得靠穆瑶好好调养，因此除了教养萧洵以外，沈泽川便没给他封其他官职。

沈泽川能看出来，姚温玉已经存了退隐之心，把一些他不想要的强塞给他，不如借着萧洵的名义让他在宫里好好养着。本身做太傅就不可能一点政务都不沾。

沈泽川想把穆瑶派到河州，但碍着姚温玉的腿，便也只能从长计议。

穆瑶需要做的其实不多，民间的商路运行沈泽川并不打算插手，但他不能没有眼睛。平时谁想赚钱就去赚，穆瑶自然也可以，但若有什么万一，民间商路这把刀必须握在他手里。不是穆瑶也会有其他的人，但他必须要有自己的钉子。

不过此事也不急在一时，还是元琢的腿要紧。

姚温玉的腿时间久了，恢复起来很困难，其实穆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他正常行走，但姚温玉不肯放弃这一点希望，穆瑶自然要尽人事。

沈泽川命人将从前张家的宅子也拾掇出来了，还是张府，不过现如今只有穆瑶的母亲住在里面，穆瑶隔三岔五回去一次，其余时间全都住在宫里，对着姚温玉的腿发愁。既然原本要浪迹天涯去的，也被穆瑶拽来对着姚温玉的腿发愁。

好在姚温玉的腿很识相，虽然进度缓慢，但到底是一天天的好起来了。等天暖和起来时，他已经能不靠外力站起来了。穆瑶当天晚上立马回了自家族祠对着一众祖宗拜了又拜。这已经不能说是穆瑶医术高明了，只能说是祖宗显灵。

沈泽川也高兴，私底下以姚温玉的名义摆了宴席，请的都是当初的老朋友。

在愁姚温玉的腿之余，穆瑶也学着姚温玉在著书。姚温玉的那些，都是写给将来的帝王的，而穆瑶，自然是写给医者的。

穆瑶的父亲医术高明，在世时自然也肩负着培养未来太医的职责，但他最后那十多年，一直挣扎在各方势力争斗的漩涡里，再加上大周确实人才凋敝，一直没培养出几个像样的学生。如今太医院里老人早就因为穆瑶爷爷的死心灰意冷，各个找机会卸甲归田，剩下的年轻的也没几个看得过去的，沈泽川有个头疼脑热，还是要找穆瑶。

老人们不愿意再入阒都，但穆瑶借着祖上的面子将他们都拢到一处开了间私塾，教的自然都是行医救人的本领，从里头出来的人将来是进太医院，还是自己开个营生，都没有限制。

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穆瑶只能先顶上这个空缺。

穆瑶这几年走南闯北，对医学也有了些自己的见解，也在救治姚温玉和沈泽川这两病秧子的过程中研究出来不少有效的方子，自然要记下来供后来者参考。

一年半后。

穆瑶和既然蹲在院子的荫凉处吃西瓜，吐在地上的瓜子引来一群蚂蚁，萧洵正用小木棍逗它们玩。乔天涯攀到树顶上替姚温玉摘那颗最甜的果子，姚温玉左手持拐站在树下望着乔天涯。

那颗果子丁桃都可以摘到，乔天涯自然没有问题，三两下便下了树。

乔天涯拿着果子站到院子的另一边，诱着姚温玉朝他挪动几步。

穆瑶对此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姚温玉的腿确实是要多活动活动。况且这个院子里没有比乔天涯更在乎姚温玉的人了，无论站的多远，他总是能在姚温玉摔倒时接住他。

不过姚温玉却一反平常，松开支撑他的拐杖。

众人听到拐杖落地的声音皆是一愣。萧洵手快，已经准备递轮椅了，只见姚温玉缓步向乔天涯走去。

虽然缓慢，却无比坚定，如同当初乔天涯迈向他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