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就设在偏厅,原本沈泽川是主座,但萧驰野回来了,尹昌也没有到场,他就稍坐了片刻,意思到了就退了。在座的多是幕僚,沈泽川在的时候也不敢饮酒放肆,府君退了更自在些。
乔天涯不在,没人盯着,姚温玉却不过先生们的盛情,就跟着饮了几杯酒。等到乔天涯回来时,元琢已经微醺了,正靠椅子上跟孔岭和高仲雄谈笑。乔天涯看他难得放松,就没跨进门,搁了门帘,在檐下陪着。
费盛找到乔天涯,老远就招手,隔着细雪说
费盛走啊,杵在这儿干什么?值庐里也设了一桌席,就等着你呢。
乔天涯没动,靠着门柱时有点不羁,说
乔天涯主子那头安排了?
费盛那铁定得安排妥当了。
费盛走到乔天涯跟前,从门帘的空隙往里瞧了瞧,
费盛先生们散得晚,你待会儿再过来也来得及。这里里外外都是近卫,出不了大事。
乔天涯想了片刻,抬起帘子。那头的姚温玉往这边看,像是知道这儿有人等着。乔天涯顿了须臾,放下帘子,说
乔天涯我屋里还有几坛好酒,你叫人去拿,权当是我给大家的赔罪。
费盛立在边上定了会儿,只说
费盛谁稀罕你那几坛酒,没劲了啊,主子都放了行,你还把自个儿拘在这里。
他喝了点酒,比平时话多,
费盛主子前些日子让我招募新人,你知道吗?
乔天涯抱臂,用眼睛打量他,说
乔天涯知道。
费盛抬指点着自己,又点了点乔天涯,含着酒嗝说
费盛我给你说句实在话,以后在端州建骑兵,主子最属意你,你能打嘛。可如今算怎么回事,你跟着姚温玉,倒像是忘了自己根在哪儿。你这么着下去,迟早要把前程糟蹋没了。
乔天涯的刀柄落了雪,他看向庭院,漫不经心地说
乔天涯我的前程在这儿呢,你也忒操心了。
费盛你是太傅给主子的,
费盛放低声音,恨铁不成钢,
费盛主子收你那日,也收了仰山雪。
乔天涯曾经发誓要做沈泽川的刀,胆识,心性,身手,他什么都不缺。如果他肯,在中博就能做像朝晖和晨阳那样的近卫,往后前途无量,光复门楣不是梦话。可是他自从被放到了姚温玉身边,欲望就没了。这次招募新人的差事沈泽川交给了费盛,随军的差事也交给了费盛,那都是乔天涯不要的。
乔天涯把飘来的雪花吹掉,看那白瓣被风眨眼间就卷走了,消失在这黑沉沉的夜里。他没有拂掉佩刀上的积雪,也没有回答费盛。
姚温玉枕在乔天涯的背上,勉强睁着眼,看着阴沉的天空,道
姚温玉手可摘星辰 ……
乔天涯歇吧,今夜没星辰。
夜晚小雪拂面,姚温玉抓了把虚空。他的酒气混杂着药香喷洒在乔天涯耳侧,忽然道
姚温玉你红什么?
乔天涯没回答。
姚温玉你热什么?
乔天涯还是没有回答。
姚温玉俯下头,在乔天涯的后肩上埋起脸,喃喃道
姚温玉天生我究竟何用?行不通,道不明 …… 既没有凌云志 …… 也不见富贵命 ……
乔天涯踩过薄雪,靴底发出吱吱叫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