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梦魇

顾星质一回营帐就昏了过去。顾星质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一个人站在凉州城里，脚下的血水随着暴雨漫过他的脚，周围的尸体一个又一个的往上叠，堆成一座尸山，他听见那命丧于凉州城的一万兵士在呐喊，在指责他，他听见凉州城六万五百三十个百姓在哭喊，叫着救命。

顾星质对不起，对不起……

顾承宇星儿，星儿，醒醒！

顾星质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大口的喘着气，这一动作又挣开了他身上的伤，顿时血液浸湿了纱布，当时的顾星质，也不过才十六，还是少年，看到父亲后，潸然泪下。他挣扎着下了床，跪在父亲和所有将领面前，哽咽着告诉他们凉州城发生的一切。

顾星质都怪我，如果我坚持我的部署，他们都不会死，是我害死了他们，都是我……

顾星质对着将领们磕了一下，埋头通路，顾承宇拉起他，逼着他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问。

顾承宇你为什么不坚持，你说的没错，是你害死了他们！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坚持？说啊！

顾星质愣住了，忘了哭泣，只是眼泪还不停的往下流，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知道，他快要崩溃了！

顾星质我，我……

其他将领虽然难过，但他们也知道，不是顾星质的错，他们劝顾承宇，可顾承宇就抓着顾星质，父子两人，一人眼睛通红，一人面色苍白，对峙许久，顾承宇一把将顾星质扯进怀里，哭了。

顾承宇星儿，我不是怪你轻信他人，你知不知道，你被俘的这半月，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我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你死啊！

顾星质爹……

过了好久好久，他们终于平复了心情，顾星质躺回床上，又想起在匈奴那里听到的，他连忙告诉顾承宇，谁知顾承宇却非常淡定。

顾承宇圣旨已经下了，十日后，我就要启程回帝都，这一去，我可能……从楚家亡了的那天起，我早就想到这么一天了，星儿，你已经死在了凉州，从此以后，你要好好活下去，千万不要报仇，你要好好活下去。

顾星质陛下昏庸，奸臣当道，爹，你别走，不如，我们反！

顾承宇星儿，再怎么说，我们都是臣，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你祖父一直教导我的，便是忠义二字！

顾星质爹！

顾承宇陪了顾星质最后十天，这十天，极尽所有，这是顾星质最后的温暖。

十年后，郡主府--

顾星质抬头望着皎洁的月，深叹一声，继续说。

顾星质我偷偷跟着我父亲回了帝都，我以为，先帝至少先安一个罪名，打入大牢，我还可以救我父亲出来，谁知道，我父亲连城门都没进去，在城郊就被杀了，他们砍了他的四肢，割下他的头，先帝连，连一个全尸都不留给他。我目睹了他的死。自此以后，我只要睡着，便会梦魇，我听到丧命凉州城的所有人在哭，我看到我父亲残碎的尸身。

顾星质哽咽了一下，他没有哭，这么多年，他都已经快要麻木了，他恨，恨自己，恨先帝，恨世道。这些年，他杀过很多人，为了报仇，他快要疯魔，如果当初他没有看到父亲死的惨烈，也许他真的会隐姓埋名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但是，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