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已心如死水万念灰,却不料三九寒夜透春光,莫不是天意偏怜幽谷草,怕只怕世态炎凉多风霜。”
耳边传来越女,咿咿呀呀的青婉脆嗓,珠玉般的叮咚词句,却敲得墨燃脑仁生疼,额角经络暴跳。
“吵什么吵!哪里来的哭丧鬼!来人,把这贱婢给我乱棍打下山去。”
怒喝完这一声墨燃才惊觉不对。
……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恨意和寒意,痛苦和寂冷扎到他胸口发痛,墨燃猛的睁开眼睛。
临死时的种种犹如风雪吹散,他发觉自己正躺在大床上,不是死生之巅的床,这张床雕龙绘凤,木头散发着沉甸甸的脂粉气息,铺上的被褥粉红粉紫,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正是勾栏女人才会睡的床被。
墨燃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知道这是哪里。
这是死生之巅附近的一处瓦子。
所谓瓦子,就是青楼,说的是“来时瓦合,去时瓦解”,让客人和粉子好聚好散的意思。
墨燃最讨这些苦命美人欢喜的主,因为好骗,只要粉子合了他的心意,哄两句就能把他人留住,再哄两句便转了他久徘徊,年轻的时候半个月里,有十多天是在这家青楼里消磨时光的,不过这青楼早在自己二十多岁时被盘了出去,后来改成了酒肆。
他死后竟然出现在一家早就不存在的青楼里,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他生前作恶太多,坑害了无数佳人,所以被阎王罚去投胎到窑子接客?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无意识的翻了个身,赫然对上了一张熟睡着的脸。
“……”
什么情况?他身边怎么躺着个人?
此人面目稚嫩,五官玲珑,瞧上去玉雪可爱。
墨燃脸上毫无表情,内心却波涛汹涌,盯着那张沉睡在睡梦中的脸,看了半天突然想了起来,这不是自己年轻时特别宠爱的一个小美人嘛,好像叫容三?
要不就叫容九。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货后来害了花柳病,早就死掉好多年了,尸骨都该没了,然而这时仍旧活生生白嫩嫩的窝在自己的床侧。
墨然绷着脸,掀起被子,目光再往下移。
这位容……不知道三还是九,姑且算作容九,这位脸上妆容半残,手腕上还细细的勒了好几道漂亮的金线红绳儿。
墨然摸着下巴暗自赞叹道:“好手法啊。”
瞧瞧这精致的绳洁,这娴熟的技艺,这熟悉的画面。
这不会是自己做的吧?
他是修真之人,对复生之事常有涉猎,此时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好像活回去了。
为了进一步验证自己的想法,墨燃找了一面铜镜,铜镜磨损的很厉害,但在昏黄的光晕里还是隐约可以瞧见他的容貌。
墨燃死的时候三十二岁,已是而立之年,但此刻镜子里的那位哥们儿的面容却显得颇为稚气,俊俏眉目里透着一股少年人独有的飞扬跋扈,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这卧房里没有别人,一代修真界暴君“踏仙君”墨燃在沉默许久后,诚实地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