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星跟来,我皱着眉把烟捻熄了。
“没事啊,冠清哥。”张星在我旁边坐下,他不知道从哪里摸了支烟出来点上,“这段时间我已经跟表哥他们学会了。”
我伸手一巴掌把他手里的烟打掉,“小孩子学什么抽烟。”
“我哪里是小孩子啦!”张星一脸不开心,“我已经十八岁啦!”
我揉了揉他的脑袋,咧嘴一笑,“十多岁的小屁孩而已。”
张星红着脸气鼓鼓地看着我。
“乖,开学了再回去复读一年。”我搂过他的后脖子按进怀里,“回学校去吧,等毕业了我们一起给你和雅姐姐打工。”
“我不要去上学,不要去!”张星在我怀里挣扎着,“冠清哥你放开我,我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我大笑着松开了他。
张星逃也似的进去了。
这边的修缮工作结束后,和雅告别我们离开了,她意思很明白,随我什么时候想去青城都可以。
在和雅离开后,我又在家陪了奶奶一个星期,最后告诉她我要走了,去和雅那里上班。
奶奶似乎早就知道了,她依旧用平常的语调嘱咐我照顾好自己,好好工作。
用她的话说,年轻人嘛,想出去闯很正常,想待在家里也没问题,不像他们老人家,哪都没去过,也哪都去不了。
她的话让我有些难过,于是我决定再推迟一个星期上班,带奶奶去青城玩一个星期。
奶奶听到我这么说猛地睁大了眼睛,随后笑着说:“去什么去,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能去什么地方玩嘛!不去啦,不去啦!”
我是知道她性格的,不管想去不想去,第一个反应肯定就是拒绝。
但是,我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不会让她拒绝,于是就开始了漫长的说服奶奶跟我出去玩的拉锯战。
最后奶奶找了个借口,她要是走了,就没人看家了。
我:“……”
不是,这个家它会跑还是怎么的?
奶奶特别可爱的用手指着那些砖瓦说:“你看我们家的砖瓦多漂亮,要是有人趁我们走了以后偷偷敲掉怎么办?”
啊?这——
我竟无言以对。
早知道就不花那个钱修它了!
最后我把钥匙给了大伯,让他有空来看看。
大伯看着修缮好的大宅子直咂舌,“这得花多少钱啊!”
是啊,花的钱多的把我卖掉都还不起。
奶奶还是跟着我去青城了。
她像个小孩子那样,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却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说:“这得花多少钱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回答了多少次不用多少钱。
我很怕这是我最后一次带奶奶出来玩。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出门的,我特别讨厌待在人多的地方,但是,因为有奶奶在,我必须把这一切的不安胆怯都藏起来,做出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带着奶奶去看了电影,去喝了奶茶,去逛了商场、超市,给她买了一行李箱衣服和别的东西。
我想,这些足够她在回家后跟其他老头老太太显摆了。
我甚至都能想象到她絮絮叨叨,又满眼骄傲的说着我带她走过的地方,带她体验过的新奇经历……
在第七天的时候,和雅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她说,她爷爷想见见我们。
我看着奶奶,等着她做决定。
奶奶抿着嘴笑了一下,“行吧,”她说,“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去见见老朋友,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能记得我。”
我看着奶奶有些诧异,“奶奶你认识和雅的爷爷。”
“皇甫信嘛!”奶奶眼里带着些许怀念,“他当年想要我嫁给他,可我没答应。”
和雅接话道:“爷爷跟我说,是奶奶您怕自己嫁出去了,姚家就没人了。”
奶奶点着头,“是啊,那个时候,我家已经没人了,多少人欺负我,想要逼着我嫁出去,可我偏不遂他们的愿,我家这一脉,怎么能断在我这里。”
我看着奶奶苍老的面容和坚毅的眼神突然觉得脸皮火辣辣的疼,心中不禁为自己曾经轻易放弃自己而无地自容。
我的奶奶,她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靠着自己撑起了一脉人。
她那个时候才多大,十几岁的小姑娘,我根本不敢想象她那么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我喉咙有些发堵,眼眶酸胀,只好低下头去,“奶奶,对不起。”
“嗯?冠清你说什么?”
大概是我声音太轻,话音含糊,奶奶并没有听清我的话。
没听清也好,我抬起头,朝她笑了笑,“没什么,我们去见和雅的爷爷吧!啊,对了,需不需要买点水果什么的?”
“当然要了,怎么能空手去人家。”奶奶毫不客气的训了我一顿,“多大个人了,一点礼貌都不懂,你赶紧去买,我和小雅在这等你。”
我赶紧灰溜溜去买水果。
和雅家老宅坐落在青城城南,依山畔水,我没什么见识,一下子又局促起来。
反观奶奶,她就是一个从农村来的乡下老太太,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被和雅扶着,虽然一直在啧啧称奇,神情却泰然自若,并没有像我那样板着脸假装对一切都不在意。
尽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都快把我的自尊心压破,与生俱来的自卑感逼得我无时不刻都想落荒而逃。
“冠清,你看池子里的鱼大不大,这么肥的鱼,我还没见过呢。”
手背被奶奶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我猛的从那种近乎窒息般的困顿中惊醒过来,下意识顺着奶奶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浅绿色的池水里面,一尾尾胖乎乎的观赏鱼在水里悠闲的摆着鱼尾游弋。
看着这些鱼儿悠然自得的模样我也不禁放松下来。
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旁流水假山,美不胜收。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雅致的小亭子,远远就见一个穿着白色唐装的身影坐在那里。
和雅走上前,轻轻地喊了一声爷爷。
鹤发童颜的老人缓缓回头,老人虽然上了年纪,双眼却炯炯有神,精神抖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