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戌年柒月十四
今日是告慰亡靈，祭拜祖先的日子。
這一天，所有族人都要集中到祠堂的，可是自二哥去唱戲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清晨，我早早的就被母親喊醒，原本以往都是由祖母帶著母親去祠堂裡面清理祖先牌位的。
可是今年，祖母生病過後精神已經大不如從前了。
所以今年就由我陪母親去祠堂。
祠堂裡面是族中上了年紀的寡婦打掃看守，祖先牌位她們每天都會好好清理乾淨。所以說來，我和母親也只是去看看有沒有祖先的牌位損壞，和準備祭祀品。
氏族祠堂建在我家宅子背面，格局和宅子的完全一樣，只不過一個是供奉祖先，一個是住人的。
老宅子已經有很多很多年的歷史了，聽說祠堂的年代還要更加久遠。
關於我們祖先的傳說，聽說，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出現過一個沒有記錄在正史中的朝代，那個朝代具體的年代已經不可考證。
而且，就連國都舊址也不知道在哪裡。
唯一知道的就是國號為“瞾”，國姓為“蕭”。
我們這一族人似乎是因為得罪了當時的執政者，才被驅逐到這個地方，並且一路上遭人追殺。
整個氏族的人都幾乎死絕。
緊剩先祖二人撐起來搖搖欲墜的氏族，並將其發揚光大。
二位祖先不單有牌位，還在祠堂為他們塑了像。
祠堂大門正對的正殿裡面，供奉的是文昌帝君，兩側偏殿則是其他菩薩，羅漢。
院子中間有一口井，蓋了廟，為龍王廟，祈求保佑風調雨順。
最後面才是祖先們。
我站在大殿中央，抬頭看著二位祖先的塑像，女像端莊閒雅，慈眉善目，目光微垂，仿佛正慈愛的注視著我們。
男像亦是眉目俊朗，眉間一點硃砂紅，嘴角上揚帶著笑意，目光直視前方。
母親見我站在那裡，輕聲呵斥著要我在蒲團上跪下，不能對先祖不敬。
之前經過供奉文昌帝君的大殿，供奉其他菩薩羅漢的偏殿，包括龍王廟都是跪拜過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到這裡的時候，我卻忍不住抬頭看向他們。
總感覺，像他們這麼慈愛的人，大概也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但是母親的話不能不依，我便也跪了下來。
心裡想的卻是，二位先祖真是一對璧人。
我隨著母親祭拜過諸位祖先神靈之後，母親告訴我淨手後，用乾淨的娟帛擦拭一邊祖先牌位，她自己則要去檢查祭祀用的祭品。
並說嵐姑姑會幫助我的。
嵐姑姑是以前在太祖母身邊的伺候的丫頭，幾乎可以說是太祖母養大的，嵐姑姑要比母親大上一些。
原本，太祖母過世前就一直想給她指婚的，可是她自己不肯，一直侍奉著太祖母，直到太祖母去世，她便自請到了祠堂。
終身都沒有嫁人。
“三小姐。”嵐姑姑向我行了一禮，我忙扶住她，“姑姑不必多禮。”
嵐姑姑笑著說:“一年不見，三小姐出落的越發水靈了。”
說完她讓人拿了白色的絹帛過來，每一條絹帛上都傳來奇異的香味，用手一摸才發現它們都是濕的。
嵐姑姑解釋說，這是用特殊調制的防腐香料浸泡過的絹帛，每天用這個擦拭一次，可以防止牌位腐壞和防止蟲蛀。
我頓時驚訝不已，如果有這麼厲害的香料，為什麼不直接把木料浸泡在裡面呢？
嵐姑姑笑著說:“這香料是最近些年才調製出來的。但是很多牌位都是很早之前的了，所以現在也只能用這個絹帛擦拭先祖牌位。”
我恍然大悟。
嵐姑姑帶著我從最高處的牌位開始擦拭，這一對靈牌毫無疑問就是二位先祖的。
二位先祖的靈牌通體烏黑，用金漆描字，字寫的很漂亮也很有氣勢，不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
靈牌底座雕刻的是並蒂蓮花，上頭則是仙鶴，栩栩如生。
靈牌上有兩位先祖的名諱，曰:“先考姚公讳冠清之灵”，“先妣姚氏讳悅可之灵”。
看到這裡，我猶為覺得哪裡不對，我是知道先祖是入贅姚家，還想著，原來他的名字是叫做姚冠清啊！
然而，剎那間，我便記起了二哥的戲《折枝嘆》。
在那裡面，時間確實被定在了蕭家王朝，唱的是皇甫冠清和帝王蕭昭的故事。
帝王為保心愛之人命忠心的臣子護送愛人離開，途中，皇甫家的人不依不饒，姚家人拼死相護。
帝王最後妥協娶了皇甫家嫡女皇甫婧雪，皇甫冠清終究選擇拋棄那一段過往，入贅姚氏改姓姚。
難道說，二哥的戲，唱的正是這一段過往嗎？
我的心臟猛烈的跳動了起來，就好像發現了一個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一樣，驚疑不定的看向了嵐姑姑。
嵐姑姑注意到我神色不對，關心的問:“三小姐怎麼了，是不是今天早上沒吃東西，體力不支了？”
我只是看著她說不出話來，如果那是真的，那麼二哥是從哪裡知道的這件事情的。
二哥自小養在太祖母膝下，太祖母愛戲，二哥從小耳濡目染倒也說得通。
所以才會去唱戲，那麼這個故事，難道是太祖母告訴他的嗎？
嵐姑姑見我不回答，便對我身邊的小桃說:“快，去取碗紅糖水來，當心三小姐飢飽朥（低血糖）。”
小桃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清脆的應了一聲，“哎！我這就去。”
嵐姑姑忙扶著我到殿外坐下，“三小姐怎麼了？”
“我沒事，”我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拉著她的手說，“嵐姑姑，你能給我講講二位先祖的故事嗎？”
“原來是三小姐好奇先祖的故事啊！”嵐姑姑笑了，“不急等小桃端了糖水來，小姐喝了我們再說也不遲。”
“不，嵐姑姑，”我拉著她說，“您知道二哥的新戲《折枝嘆》嗎？戲裡面講的故事就是……”
“我知道，”嵐姑姑嘆了口氣說，“那個故事啊！是二少爺小時候，老太君最喜歡給他講的。”
我心頭一跳，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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