縯軰歡離閤,當代豈無前代事;觀抑揚褒貶,蓙中常銪劇中人。
壬戌年肆月廿十四
二哥自三年前於爹爹爭吵過後,再未回過家來。
聽聞二哥又編了新戲,三年來,二哥名聲漸起,家中爹爹卻不許任何人再提起二哥,也不准說銪關戲的事情。
小桃打聽到二哥今日會登台,我們偷偷去看了,回稟了母親,只說去挑脂粉。
我帶著小桃去了戲樓,怕人瞧見告訴爹爹知道,同小桃換了衣裳將她扮做小姐,我扮做了丫頭。
我們沒想到二哥的戲那麼受歡迎,去的晚了,二樓早沒了座位,只得擠在台下。
台下人滿為患,一個冒失的書呆子踩到了我的鞋,見我氣惱說是要賠我新的,問我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真是沒有禮貌,哪有初次見面就問別人名字、家在哪裡的!
我沒理他,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便悻悻不做聲了。
開鑼前,我聽到有人在議論空清先生,他們說他放著好好的少爺不當,偏要跟這些下九流的戲子混在一起。
戲子確實是上不得台緬,其實我也想不明白,二哥做什麼不好,為什麼偏偏要去學戲。
早年,太祖母還在的時候,因著太祖母愛戲,時常便請了戲班子來熱熱鬧鬧的唱上一場。
後來,太祖母過世之後,不喜那些鬧哄哄的東西,爹爹也不怎麼熱衷聽曲,家裡再沒有請過戲班子來。
特別之後二哥突然棄學,轉而學戲,爹爹更是對戲曲視若洪水猛獸。
不准二哥回家,也不准家裡麵的人去看他。
算來,我已經三年沒有見過二哥了。
我正想著,突然只聽得開場羅鍋響了起來,人們都停止了閒聊了,一個個滿臉興奮,伸長了脖子看向台上。
上來的是個旦角,扮白衣少年,只聽那人開嗓唱道:“綠鬢白衫宛自驚,怕君著眼未分明。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自家復姓皇甫,名冠清,小字琼芳,盛京皇甫氏。嫡姐為中宮皇后,蕭家帝王對皇甫家不滿由來已久,眼下陛下就要對皇甫家動手,家中為保嫡姐,將我送入宮中替換嫡姐。”
唱到這裡的時候,我原以為這會是一個哀傷的故事,這個少年成了皇權爭鬥中無辜的犧牲品。
但是後來,我發現不是這樣的。
二哥扮的皇甫冠清,唱詞很讓人難過,但是他所表達出來的卻是另一種截然相反的平靜與從容。
其實我不是很懂戲,對戲曲也並不是十分喜愛,這次來,主要還是想看看二哥。
二哥在台上,輕揚水袖,唱著曲中人的離情別緒,他眼裡沒有戲台子,沒有看客,有的只是故事裡的人。
與此同時,我注意到,二樓雅座上,拋下來的打賞多是用綉花娟子包著的金銀首飾。
可想而知,來聽二哥戲的人,多是富家的小姐太太們。
等聽完戲出來,我心中產生了一種說不清的惆悵情緒。
這折子戲,講的大概就是庶出子皇甫冠清,在皇甫家與帝王蕭家的皇權鬥爭中,淪為了犧牲品。
但是,本該死去的皇甫冠清卻被帝王蕭昭救活,且沒有追問他的罪責,只僅僅是將他囚禁在冷宮之中。
可是二哥怎麼會想起來寫這樣一個故事的呢?
我想不明白。
也許想要二哥的想法,我還得再去多聽幾遍二哥的戲才行。
这一篇随笔到这里便没有了,我心头震惊不已,皇甫冠清,萧家帝王,那不是我梦中经历的故事吗?
为什么,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有人将他们写入了戏中。
我感到无比的惊讶,又将书页翻了回去逐字逐句的读了一遍,这位素问小姐所写下来的戏曲故事,确实与我梦中的情节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我当时,梦里,那个皇甫冠清是已经死去了的,我代替了他。
可是如果,皇甫冠清没死,那他和萧昭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他们最后的结局究竟如何?
“你怎么了?”萧昭见我反应有些奇怪,不免多问一句。
我抬头看着他,冷静了一下,理清了脑海里的思路,“你还记得之前我说的,我再昏迷的那三个月里面,做的梦吗?梦里面的人,是你……不,是跟你很像的人。”
“嗯,我记得。”萧昭点头,然后他也看向了桌子上放的书,“难道说,这里讲的戏曲故事,跟你的梦是一样的吗?”
我点头,“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是具体的故事情节大致相同,”我顿了一下又说,“起码到现在为止的故事情节都是相重合的。
“这样啊!”萧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然后他抬眼看我,“你说你梦中的人名字叫什么?”
我不假思索的回答,“姓萧,名昭,字必先。”
萧昭笑道,“哈哈,你记得这么清楚啊!”
我看着他,眨了两下眼睛,然后忙解释说:“哎!我……我……我那个……”
萧昭爽朗的大笑,“哈哈,没事,我开玩笑的。而且我也记得,戏曲里面有说另外一位主角,‘复姓皇甫,名冠清,字琼芳’。”
我却还是感觉想不明白,“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萧昭抬手搭在我肩上说:“我们再继续往下看不就知道了,这个箱子一直都在你家,写下随笔的这位素问小姐就该是你家祖上的哪位先人才是。”
随着萧昭的靠近,我自然而然的嗅到属于萧昭的独特气息,我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气味,就是感觉很好闻,闻起来很舒服。
但同时,我也不可避免的再次紧张起来。
萧昭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但他显然误会原因,“怎么了,是有些累了吗?那你不如就坐下来看吧!”
说着就拉过一旁的椅子让我坐了下来。
“那,那你呢?”
“我吗?”萧昭回答,“可能因为当老师的原因,现在就算一连站好几个小时都不会觉得累了。”
“做老师很辛苦吧!”
“还好,跟干重体力劳动的人是没法比,而且孩子们都很可爱,跟他们在一起,我很开心。”萧昭说着,眼底都是笑意,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热爱这份工作的。
我看着这样的他,情不自禁地说:“你真了不起。”
“哦?哈哈,这只是基本职业要求而已。”萧昭说着,俯身翻开书说,“我们还是继续往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