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匪篇8萧关（二）

　　第二日，皇甫羽闲来无事，去了那座将军祠。

　　走进去香烛纸火之气缭绕，不大的祠堂中间放了一座泥塑的将军像，有鼻子有眼的，但就是怎么也看不出哪里像将军。

　　皇甫羽看着只觉得好笑，又怕被别人看到打他。

　　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真的有人前来祭拜，他往旁边将军像后面避了避。

　　一个大婶挎了一篮子的香火纸钱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就开始许愿。

　　希望儿子今后能有出息，希望女儿能嫁个好人家，希望公公婆婆身体健康，希望丈夫能多赚点钱，希望家里的老母鸡能多下蛋，希望家里的母猪能多下几窝崽……

　　“……”

　　这，将军原来也是要管这些的吗？他震惊了！

　　突然觉得当个将军也真是挺不容易的，于是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将军祠，那大婶拜完后又开始一边烧纸钱，一边开始了新一轮的许愿。

　　之后黄先生一行人又在萧关安心住了五日，才等到其他人。

　　见到皇甫羽负伤的肩膀，老匠头大惊小怪了一番。年轻人阿一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是他们看起来比皇甫羽他们狼狈多了。

　　后来听老匠头说，他们虽然是第一批被送出来的，但将他们送出古城的第二天，沙匪们就离开了。

　　而且听起来走的跟皇甫羽他们走的并不是同一条路。

　　那条路相较之下更远，也更平坦，并没有什么凶狠的野兽。

　　而阿一他们则在沙匪送他们离开的第二天追上了老匠头。

　　但是遇上了沙尘暴，沙尘暴一连持续了两天，一路上算是有惊无险。

　　黄先生提议在萧关城再休息几天，大家都很赞同。

　　这天夜里，皇甫羽正准备睡下，房门突然被人扣响，这么晚了会是谁？

　　打开门，他有些惊讶，门外站的人是阿一。

　　阿一并没有进来的意思，他递了一瓶药丸给皇甫羽。

　　皇甫羽倒出来一粒看了看，是上好的伤药。

　　阿一见他接了药，对他点点头就离开了。

　　烛光下，皇甫羽端详着阿一给他伤药，指尖大小的药丸，泛着乌黑的光泽。

　　他放了一粒到嘴里，熟悉的苦味在口腔里面蔓延，带着淡淡的薄荷清香，若是多含一会儿，还能品出些许回甘。

　　这药，皇甫羽年少时吃了不少。早该想到的，一路走来太顺了，他自以为的混入商队，其实是那人早就安排好了的吧！

　　黄先生皇甫忠，明明是他皇甫氏的一支旁系，论辈份他还得喊一声世伯。

　　忠于的却是萧家的人，真是令人意外，若不是那日在纳吉罕见到，他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个人。

　　承乾帝时重武将而轻文臣，皇甫忠的祖父皇甫卫因惹怒了承乾帝被削去爵位，罢黜官职后，下放到了宁州。

　　谁知这黄甫卫倒也是个奇人，一两年的时间带着这一只旁系在宁州做起了生意。

　　文元帝继位，他们的生意已经做的风生水起，遍布九州。

　　于是被文元帝召回盛京钦点为皇商，又提了皇甫家的嫡系皇甫玉任户部尚书。

　　然后又任命了与皇甫玉家关系不大好的另外两人任户部侍郎。

　　皇甫忠说是皇商，赚的却不是帝王家的钱，反而要时常补贴国库。

　　毕竟承乾帝时一直南征北战，早就掏空了国库。

　　这其中的门道，只能说是文元帝也是奇人一个。

　　皇甫忠是庶出，与那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的嫡兄皇甫玉相比要操心可就多了。

　　整日里又要管理家族生意，又要帮嫡兄抹平账簿，还不能让另外两个户部侍郎抓到皇甫家错处。

　　到后来文元帝禅位昊武帝，皇甫忠也是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毕竟不少前朝官员都被昊武帝发落过，但这昊武帝也不傻，见他们把国库管理的越来越充盈，还追封了已经仙逝的老太爷为国公，谥号为“荣”，人称荣国公。

　　皇甫玉封了康靖伯，仍在户部任职。

　　只是不知为何，这皇甫忠三年前突然放下族中权利，改走了商队，往来与漠北与大祈之间，现在看来是因为搭上了太子殿下。

　　还有那群沙匪，规模堪比小国的存在，人人身上佩戴的玄铁重剑。

　　相安无事生活在一起的各国民众，在战争中负伤的老兵，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们背后的支持者是谁。

　　不过短短三年，大祈与纳吉罕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人尽收眼底，那么皇甫羽这三年来自以为是的躲在纳吉罕，其实只是他不愿动他罢了。

　　皇甫羽这边刚有风吹草动，他那里立刻就已经安排好了部署，显然这应该是蓄谋已久。

　　虽然人在盛京，可早皇甫羽就已经被他的人包围，从皇甫羽第一次试图接近商队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步入了他的局中，可笑他还自以为伪装得极好。

　　萧子戚啊萧子戚！你还真是像蜘蛛一样的捕猎者，一旦踏入你编织的网中，就再也插翅难飞。

　　皇甫羽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现在我这只猎物自投罗网，你做好准备迎接我了吗？

　　商队要离开萧关这天，姚岁这小子一边帮皇甫羽收拾东西，一边偷偷抹眼泪，皇甫羽看着好笑，不禁问他:

　　“我们相识不过十天不到，你为什么会那么伤心呢？”

　　“老爷您不知道，您肯教我写字就是对我最大的恩情了。”姚岁举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皇甫羽微微一愣，他原以为姚岁会说他对他宽厚，皇甫羽让他一块吃饭，时不时还送他些对皇甫羽来说微不足道的东西，没想到是因为他教他学写字。

　　皇甫羽想起那日问起想不想读书时，姚岁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其实教他写字对皇甫羽来说不过是无聊之下的一种消遣罢了。

　　“那你为什么想读书识字啊？”

　　“也没有为什么？”姚岁不好意思的擦了擦鼻子，“就是觉得会读书识字的人很了不起，您不知道，您教过我的字，就连我小弟都不认得，他可羡慕我了。”

　　“那是因为我教你的都是我们日常生活中会用到的，而学堂里面教的大多是四书五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