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有些闷痛,好在还能够忍受,今天的状态格外好,竟然能下床了。推开寒室的门,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宗主你怎么下床了?!快回去好好躺着!”医师端着药碗说道。
那人摇头轻笑道:“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出来走走也不错。启仁呢?”
医师沉默,良久指向山门的方向。那人颔首,向山门走去。见到他的门生皆是惊讶欢喜,唯有刚刚的医师微微抬头,强忍眼泪。
蓝启仁站在山门前望着岐山的方向,风扬起宽大衣袖,让人担忧下一刻那个清瘦的人会不会被吹跑。
“启仁。”
蓝启仁应声回头,讶异道:“兄长?”
青衡君点头行至他身旁,两人并肩而立。青衡君:“曦臣可有消息?”
蓝启仁:“……没有任何消息。”
青衡君:“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蓝启仁垂眸:“是。”
青衡君继续道:“启仁,这些年辛苦你了。”
蓝启仁:“兄长言重了,你我兄弟,何谈辛苦之说?”
青衡君道:“曦臣和忘机……以后你还要多费心……”
蓝启仁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双眼不自觉的红了,吼道:“你自己的儿子,自己管去!!!”
青衡君笑笑,没答话。
两日后,云深不知处挂满了白绸,蓝家家主——亡,大丧。因温氏之变其长子蓝曦臣不知所踪,次子蓝忘机远在岐山,其弟蓝启仁为其守灵三日。
亲眼看着自己的丧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青衡君有幸体验了怎么一回。他死了,但是没看到鬼差,他自己又不知道黄泉路该怎么走,毕竟第一次死不认识路,所以就只能飘着,顺便看看自己的葬礼。
要不……去岐山看看忘机?想着他往岐山飘去,问题是鬼魂飘的有点慢,而且还只能晚上飘,想要飘到岐山估计得好几天。青衡君有些担忧,他发现变成鬼魂后在不断的变虚弱,万一还没飘到岐山他先散了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飘快点啊?着急!
飘了不知道几天,眼看就要到岐山了结果先遇上了鬼差,“哎呀!这是个新魂,我说兄弟你干啥呢?把自己都快折腾散了,走走走,先回地府把魂稳下来。”
青衡君急了:“等等!我……我想去见见我儿子。”
鬼差甲:“等不了,再等你就散了,拼都拼不起来那种。”
青衡君祈求道:“求你了,我真的就这一个愿望了!”
鬼差乙小声道:“要不我们帮帮他?看他怪可怜的。不然成了执念照样过不了黄泉路。”
鬼差甲:“行吧……”
青衡君在旁,鬼差想找到他的后人轻而易举。蓝忘机和魏无羡被赶到的江家人救了出来,蓝曦臣遇到了一个少年的相助。见孩子们没事青衡君终于放心与鬼差去往黄泉路。
在黄泉路的尽头,他看见了那个他无比熟悉,时刻眷恋的人,那人见他至黄泉走来,满脸惊讶“阿衡?!怎么可能?!阎王说过我至少还要等几十年的,鬼差大哥是不是抓错人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原来她一直在等他。
……
“噗!”
利刃穿体而过,他踉跄的跪倒在了紫衣女子的尸身前,吃力抬起右手想要把她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却不知怎的越擦越脏,撕杀声他已经听不见了,“三娘……簪子……我修好了……你戴上一定……一定很好看……”,伸手在怀里摸了好几次才摸出来,想帮她戴好却没力气了。头无力的垂下,手里还紧紧的握着那支修好的簪子。
“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死魂?快去地府找点人手来,忙不过来了!”
“行了别看了,你已经死了。”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黄泉路。”
漫漫黄泉路,入眼皆是紫衣九瓣莲,她苦笑,终是……没护住啊!
“江夫人!江夫人在哪儿?!”
他们在叫谁?
“麻烦让一让。”一鬼差行至她面前,手里拿着一幅画像,仔细对比后道,“哈!找到了!江夫人。”
她迟疑道:“你们……找错了吧?”
“嗯?”鬼差疑惑,再次对比手中的画像,“你是云梦江氏主母虞紫鸢没错吧?”
“……是。”
“那没错。江夫人先跟我来。”
“……先等等!”她看见一个人,她疯了般的冲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为什么……?”她颤抖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眼泪一颗颗滚落,“你在这儿阿澄和魏婴该怎么办啊!阿离该怎么办啊!!!”骄傲的虞紫鸢在这一刻泣不成声,可是……鬼魂原是没有眼泪的啊!
鬼差大惊:“江夫人你先别激动!!!冷静!先冷静!往好处想,这不是夫妻团聚了嘛?”
江枫眠也是手足无措,夫妻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三娘……你别哭,阿澄和阿婴没事。我……我把簪子修好了,你别生气……”,慌乱的找簪子,却怎么也找不到。堂堂一宗之主,急的像一个找不到糖的孩子。
“你在找这个?”一只苍白的手伸到他面前,手里是那支修好的簪子。
“啊?谢谢。”
“不谢,我看你一直抓着它,应该挺重要的,就随便一起带下来了。我说江宗主啊,媳妇儿得哄。”
“长泽,这些鬼魂的衣着怎么像江家的?”
魏长泽:“宗主……夫人……你们怎么会……?”
藏色散人:“……枫眠兄,紫鸢姐……发生了什么……?”
……
“为何你就是不肯稍微服软一次!阿离她……”
“……她还在等着你去金麟台参加阿凌的满月宴……”
身体变的很轻,慢悠悠的向半空飘去。他看着自己变得透明的双手满眼的茫然,“我这是……怎么了?”
“你死了。”
“死了?”他寻声望去,一身黑色无常服,手持索魂链——黑无常。
黑无常:“是的,你死了。等我带走该带走的人,你也跟我一起走吧。”
金子轩:“去哪儿?”
黑无常:“地府。”
沉默,他看着下面失控的温宁,垂死挣扎的金子勋,满脸空白傻傻站在那里的魏无羡,还有……满身血迹倒在地上的自己……
怎么就死了?
金子轩:“你来带走谁?”
黑无常:“金子勋。”
“你恨他们吗?”
“什么?”
“你有贤妻幼子相伴,前途光明,如今却意外惨死。你恨他们吗?”
“……我不知道。”
“人来了。我们该走了。”
金子轩:“我能先去看看我的妻子和孩子吗?今天是我孩子满月宴,我想……再看看她们。”
黑无常:“……我劝你还是别去。”
……
她被绑在木桩之上,脚下是一堆码的柴火。
“温狗!你的死期到了!”
“温狗!今天就要你偿命!”
“温狗!想想惨死在你们手中的亡魂,你的良心可曾有愧?!”
她冷漠的看着面前义愤填膺的人群,突然想放声大笑,愧?她温情修行岐黄之术,一生只救人,从未杀人,何来愧?!
火焰高涨,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又多了一个冤魂。
她漫无目的的飘荡着,即使魂魄变的虚弱不堪也不在意。这天地之间竟无一处是她的容身之地。
“啊,又一个新魂。”
“姑娘你哪儿人啊?咱们先去土地庙,免得待会儿再跑一趟。”
“岐山温氏,温情。”
“温情?这名字有点儿耳熟啊!”
“啊想起来了!岐黄神医温情!你怎么死了?”
“死了就死了,那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走不走?不走算了。”
“走走走,先去岐山土地庙。”
……
白无常正拉着清和哭诉:“就不能消停点儿吗?!之前打仗的鬼魂还没处理完了,又来!还要不要鬼活了!”
清和被他嚎的一阵头大:“冷静点,你本来就死了。”
白无常:“……”
鬼卒来报:“白无常大人,不夜天……您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白无常: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赶往不夜天,顺便把清和拽上。
清和:“你拉我干嘛?拘魂我又帮不上忙!”
白无常:“不管,不能我一个人不痛快!”
赶到不夜天现场,白无常面无表情道:“啊真好,又死一堆。”
清和默默远离两步,他怕这位发疯伤及无辜。
“……阿羡。你之前……怎么跑的那么快……我都没来得及看你一眼,和你说一句话……”
“阿羡,你……你先停下吧。别再,别再……”
利剑穿喉,香消玉殒……
她茫然的飘在半空中,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白无常:“别看了,你已经死了。”
清和问道:“姑娘,你明明能躲开的啊?”
江厌离:“可是……我躲开了,我弟弟怎么办?”
你现在没躲开,你弟弟又怎么办?清和没问出来。
清和悄悄的挡住了江厌离看向江澄的视线,道:“咳,我先带你离开吧,在这儿待久了不好。”
江厌离犹豫:“可是……”
清和:“看到那个穿白色无常服的没?他最近有点上火,待会儿估计要发疯,我们先走别被他伤到。”
再之后的事,江厌离就不知道了。
……
聂怀桑喝了口茶润了润干燥的喉咙,道:“基本就这些人,还有一个黑衣男子和白衣女子,我猜测是魏长泽前辈和藏色前辈。所以我说那不只是幻象。”
众人皆沉默。
蓝景仪:“那……怀桑你有没有看到我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