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乾隆二十三年二月十五，紫薇大婚前两日小燕子终于能有机会回到漱芳斋，一时间明月彩霞小凳子小桌子一堆人围着她问了好多问题，“好啦好啦，四大才子你们围着我东一个问题西一个问题吵的我头都大啦”其实小燕子也真的很想他们，每次紫薇到储秀宫看她就只能带一两个宫女，虽然得乾隆准许也不敢像现在这么一堆人围在一起闹腾，她身边那个素荣，每日在她耳边耳提面命简直比容嬷嬷和皇后加起来的规矩还要多，是以能有这么个随意闹腾的机会小燕子当然高兴，昨夜里兴奋的许久不能入睡，小燕子背着一干人悄悄揉了揉腰。

“皇阿玛下次在这样我真不理你了”今早乾隆从储秀宫上朝前小燕子迷糊着从床上爬起来，撑着身子冲着穿戴整齐的乾隆大吼，龙袍上的纹龙张牙舞爪面目可憎，她越看越气，纤细的手指用力攥住乾隆胸前的布料，眼前的男人好似全然不在意，由着她随意使性子，笑声低低的有点沙哑着，“没劲”她松开攥着的手顺带将男人推远些，自己躺回床上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准备接着补觉，“朕下朝要见军机处的大臣，不能陪你用早膳了”乾隆身子弯的更低，贴着她的耳边叮嘱着，离开时又对殿外侯着的素荣吩咐一遍才算完。

谁要等你啊，小燕子嘀咕道，耳边似乎还残留着男人留下的热气，脑子里也是他低低的有点沙哑的声音，小燕子莫明开始担心，他今日早朝还要说许多话吧，随后又想，哪用得着我操心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也未入眠，干脆一股脑坐起来喊素荣更衣，“我一会儿就回漱芳斋，叫月心，月影陪着我吧”小燕子心里默默祈祷，拜托你千万不要跟去啊，素荣哪里还猜不出她这点小心思，憋着笑说道“奴婢这就吩咐她们准备，先叫人伺候您用膳”，小燕子刚想说不用备膳，看了眼她的表情，还是算了，吃就吃吧。素荣见状一边为她更衣一边叮嘱着“娘娘是去漱芳斋看待嫁的明珠格格，储秀宫现在才是您的住所”这话到小燕子耳朵里知道是又念叨自己说回漱芳斋的话，确实在小燕子心里漱芳斋有紫薇有才子美女，有令妃有皇阿玛，那里才更像家，她心情一时有些郁闷，忍不住叹气道“过几日漱芳斋也没了”“千里搭长棚，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大家都要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的”，素荣宽慰道。

早膳后素荣又细细叮嘱过月心这才目送忻嫔出门，保佑今日去漱芳斋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啊，她心里默默祈祷菩萨保佑，也不是她乌鸦嘴，实在每次这位离了储秀宫回来总要出点差错，前一次换装去宫外玩了半日回来时身上便好几处淤青，叫皇上瞧见了好一顿念叨，上次去延禧宫见染了风寒的令妃回来不过稍微咳嗽几声皇上非要请太医，为着吃不吃药又是一番拉扯。她看着也觉得皇上未免小题大做的过分，偏偏她又不能说什么，何况皇上那些暗地的心思可是比面上用的还足，忻嫔每日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要一一记下来，料想万岁爷自己的起居注都记不了这么全吧，阿弥陀佛，她每日提着十二万分小心。

“格格，五阿哥来了，外头的奴才怕是拦不住”明月着急的揪着紫薇的袖子对她耳语道，紫薇看向正跟四大才子聊的热火朝天的小燕子，无奈的摇摇头，说话间永琪已经进到殿内。紫薇立即拦住他“永琪，你这是干嘛，宫里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永琪挣脱开紫薇的拉扯，冲着围着小燕子的人群扬声道“儿臣来拜见忻嫔娘娘”，永琪面容憔悴，身形看着消瘦了不少，此刻紧绷着身体，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吓人，小燕子一时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太久没见，对他的印象停留在逃亡路上，那些被忘记的突然又回忆起来，那些逃亡回宫之后发生的，那些个争吵误会和解继续争吵都被回忆起来，那些委屈又重新涌上心头，原来她和永琪纵然有过美好后来也有了那么多不美好。而在此刻的永琪看来，小燕子的沉默就是对背叛的默认，他们中间隔着一众宫人，小燕子还在后退，永琪进一步她便退一步，一堆人又不敢对五阿哥动粗，只能团团围住小燕子。好在月心机灵，永琪方一进到殿内，她便寻机溜回储秀宫。

尴尬的气氛僵持了好一会儿，还是小燕子先开口道“永琪听皇阿玛说你先前病了”话音刚落便被永琪怒目而视的样子吓得不敢再多问，只好又尴尬了好一会儿说道“我是想说，你过得还好吧”不咸不淡的问候，紫薇只好拽着呆呆的永琪退到离小燕子更远的位置，“皇上驾到！”众人一时齐齐松了口气，顷刻间跪倒一片。

“皇阿，”方一见他小燕子便向着他走进几步，意识到称呼不对，又道“皇上万安”，乾隆越过众人扶她起身，“都平身吧”他原本正在养心殿议事，此刻朝服未换，小燕子离得近尚能看到早上被她攥过得龙袍上几道细细的褶子，她不经意抬手，原是想替他抚平，半途被握住五指“谁给你的胆子没朕同意就溜出储秀宫”，什么时候的事，小燕子被他训得有些懵，紫薇也是一头雾水，底下的奴才俱是低头沉默，“五阿哥今日可是已经忙完朕交代的差事了”乾隆攥着小燕子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背后，小燕子便顺势躲在背后，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永琪冷眼看着两人此刻这么亲密，狠狠咬着后槽牙。自打上次那苏图府的事情败露父子很久没有说过贴心的话，永琪在政务上向来勤奋，乾隆有心安慰这个孩子又顾忌着身份，天家父子向来情分更薄些，若是听之任之又难免引出像今日这样的麻烦，其实该说的他早就说清楚了，苦口婆心，偏偏这两个人都不信他，别看小燕子现在躲在他身后多亲密，其实心里也是介怀的。乾隆压下心里的苦涩，见永琪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自顾自道“五阿哥近日辛苦了，朕瞧着着实清减不少，若是尚在病中还是尽早回府休息吧”说罢带着小燕子径直离开了漱芳斋。

这日之后宫里很快便传开此事，有说忻嫔愧对皇恩，已经是如此承皇上宠爱竟还对前人念念不忘，也有关起宫门来悄悄嘀咕的，说是皇上对储秀宫那位其实也就那样，想想啊连自由都没有，去见什么人都要皇上批准，怕是日子过得也不见得多舒心，到底是羡慕忻嫔的人多还是可怜忻嫔的人多一时还真不好猜测，只是有这么一种说法，储秀宫那位是个没有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