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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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荒台岂梦思》

相传。那是千年前，整个大国还是一统的时候，国名唤苍穹。寓意代代流传，如苍穹之广大，流芳千古！

那时每年的春夏交替时节，苍穹都会在全国各个地方张贴告示。凡是年满十二岁以上的少年少女，均可参加。苍穹把这种活动叫做习礼。每一年都从中挑选四个天之骄子，但是每年的那四个人最后都杳无音讯，连整个家族都在后面以莫名状态消失或者没落。时至今日，每年的活动依旧在进行。下到百姓之家，上到官宦之家，无一不害怕。却又奈何不了苍穹宫里的那位残暴的国主。

苍穹三代六年。听说丞相风家喜得一子，取名墨岂，字轻无。意思便是轻如无子，浓墨亦岂。此子出生那天百鸟齐鸣绕梁而过，屋顶七片七彩祥云盘旋三日方散。传到宫里那位主特别忌惮，时不时打压下丞相，百姓之中的传言也越来越多。

同年相隔数月。战绩赫赫的将军雨家，也得一子。本以为也会天降祥瑞，没成想却阴云密布，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就算如此糟糕，也不慎惧怕。更恐怖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整个将军府邸莫名飞来一群红色蝴蝶，绕着所有院落翩翩起舞，这时出现了更离奇的一幕。土地里开始冒出绿芽，一棵，二棵，...整个府邸满满都是。所有绿芽慢慢长高，一点一点...大概两岁孩童般高度，突然冒出来黑红的花骨朵。一股特别好闻的甜味丝丝缕缕浸入了每个人的心田。花瓣迅速扩展开来，就像一个穿黑裙跳舞的姑娘，上有红色蝴蝶栖息着，这场面莫名的妖艳鬼魅。

房间里的孩子一直哇哇大哭，接生婆包好由奶娘抱到房外。雨萧虽然骇然，但倒也是自己孩儿，伸手从奶娘怀里抱过来。这孩子突然睁大双眼，看了父亲一眼，偏头看向院落。那些黑色花朵和红蝴蝶像是迎接新主人一样低头俯首一动不动，怀里婴儿嘴角一勾，笑出声来。

天渐渐被光明撕开透进来，府邸所有红色蝴蝶和黑色花朵一瞬间化成彩光般粉末消失了，就像这一切从来未发生过。雨萧最先反应过来，警告所有人，勿将今日异常透露半分。还给每人多发了三年苍币，够普通老百姓养家子三十年了。

雨萧为他取名爀鸢，字北策。名是因为粉末消失北面最盛，鸢尾本是尊贵高洁之花，他曾见过白色，刚花朵出现便认出来，只是不知为何是黑色花朵。雨萧虽是武将，其胆略谋识自持不差，只不过更爱武。所以也就有了后来不一样的雨北策。

可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后来各种传言，传来传去也就越来越神乎其微。

每年的洗礼活动依旧进行着，次年的洗礼并没有进行到底，因为活动是礼部在监管。礼部云家这年也发生了一件大喜事，因为终于在娶了第十六任妻妾喜得一子。

宫里那位国主都特别高兴，破例只选了二位骄子便草草结束了。因为云家此子出生百花争艳，是开得最好的一天。没有祥瑞也没有恶象，显得比前二位普通多了。可是没人发现百花争艳中有一种势头特别好，那便是雨萧将军发现的白色鸢尾。最奇的是在一个叫屿山的整个山谷中绽放了整整七天七夜。除了云庭这个作为父亲和他的一位最信任的下属知晓。起因是下属正好在那边办事，回来想着与小公子出生相吻合，便告知了吾主。

为此云庭为小儿取名白与，字景逸。良辰姿意，百花争艳，屿山同景。

虽然如此，可是居住在屿山附近的百姓知道啊。传得绘声绘色，说有位樵夫上屿山看到有位仙女在花中跳舞，不敢就近打扰，只敢远远观望，直到仙女慢慢消失不见。他看见漫山遍野开满这种花，瞧着好看，便准备折上三两朵，送给他欢喜的未婚妻。谁知刚摘下一朵，手里那朵花便莫名消失了，一朵，二朵，三朵，...摘到第七朵时发现依然如此，而且刚摘掉的花朵依旧完好无损地绽放着。他吓地掉转头东看看西看看，越来越害怕，连木材都不敢砍了，逃似的奔跑下山。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周边都传开了。胆小都不敢去了，可是胆大的人去了回来也同样无所获，第七天一个莽夫天不怕地不怕跑去看，什么都没有。所以后面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各种传言也就有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慢慢也就开始忘了。

直到苍穹三代十三年，洗礼活动过了很久。在冬季雪花一直飘落没有停下的时节，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这一年是苍穹历代最大最长的一场雪，各个地方开始闹雪灾。就连宫里那位国主都以为这是天灾，不知如何是好。也只能做到国库开仓，做好四方赈灾准备，让各个地方负责做好本职监测。这位残暴的君主终于做了次百姓都称赞的好事，可多了也就管不上了，毕竟天下之大，国资也是有量的，开始引发民怨沸腾了。

在苍穹南边的雪家，是这个宁城最大的世家。与苍穹上都城差的不是一丁点远，也就这样的世家本不应该传到上都城的。可是雪家家主雪弋年因为在宁城里是最出名的善老爷，所谓这个称号是百姓叫出来，甚至当地驻守城人也愿意交接。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善老爷都会帮忙，也能处理的非常好，所以宁城是一个安静祥和且美丽的地方。有无数石墩小桥，碧绿婉延河流，一时能有数只小船穿行而过，温柔的姑娘叫卖着琼花和蓝紫色鸢尾，青石板的大街小巷热闹非凡。林林立立的木制阁楼传来好听的歌声，说书声，喝茶碰杯声，文人交谈议论声。一片繁荣景象，不比上都城差。

同样这一年，这场大雪纷飞，让整个宁城变得寂静无常，被寒冷包裹着，所有人都寸步难行。可是雪家院落人络绎不绝，因为受灾的人越来越多，便在院落设立了临时救助区，不严重的就领着吃食和被褥回去。无家可归的便安顿在院落，大家挤挤熬过就好了。驻城人谭礼也是个好官，收留了大批受灾民众，也在发放物资，忙的焦头烂额。

雪家同时还有另外一件事，还真是忙里忙外，细心观察这位善人似乎几天之内有了白发，也才是三十几岁的人。雪弋年的夫人要生了，前二个保胎都没有保住，这胎千辛万苦终于等到快出生，确也发生这场大雪灾，不知是福是祸。

雪弋年坐在妻子悠笑床榻边，握着妻子的手说：“笑笑，我对不起你，辛苦你了！跟我在一起都没有过过好日子。”

悠笑反手用力握着夫君的手，吃力地笑了一下，说：“年哥。别这么说，跟你在一起，我很幸福快乐！真的...别自责，是我愿意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不测，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这是我的心愿...请一定...一定答应我！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年哥...你去外面等吧...我不想你看到我这样...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们在一起的美好，记住美丽的我。不是现在为了我们孩子痛苦的我，谢谢你！让我今生遇见你，再见了...我的年哥！”

同时里面，丫头婆子进进出出端着清水和血水，接生婆在喊着：“用力啊！夫人，快了……”说话声此次彼伏。声音越来越远，一颗颗滚烫的泪水划过那张好看疲惫的脸颊，跌落到地毯上，一点涟漪都没有，一个婆子推着他出了门外，随后关门。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啼哭惊醒了他。婆子抱着孩子站在他面前，边把孩子递给他，边哭着说：“夫人……夫人……没了！老爷……！”

婆子擦掉眼泪，惊叫了一声：“天啊，快看！”

忙碌的丫头婆子们被这一声惊着，全跑了出来。

雪弋年转过头，顺着婆子的眼神看向院落那颗高大的琼花树正在一簇一簇争相绽放。大雪纷飞居然也跟着停了，天空开始有莫名的光透出来，明亮刺眼。又一声大吼：“快看，是金乌啊，真的是...”

所有里里外外的人全部跑出来，由于琼花树高大，便是整个宁城都知道了。所有琼花绽放，雪就着琼花花瓣飘落入地，地上的雪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融化。

琼花树就数雪家院落这个最大最高，散发出光芒和香气，笼罩在整个雪家院落。地上的雪中开始冒出很多蓝紫色花骨朵，这时有人小声嘀咕：“你们还记得之前传那三个孩子出生的异景吗？原来是真的！我还能亲眼所见。死也值了！”这个人越说越大声，进入癫狂状态。所有人都是呆若木鸡，因为异景还在变化着……

雪弋年的怀中婴儿睁着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嘴角还含着笑意，他还没来得及看他们的孩子呢！

看了一眼就是我们的孩儿太好看了，没有人能比及我们的孩儿了。可是，突然他皱眉了一下，转头看向院落，蓝紫色花朵开满了整个院落，是鸢尾花。之前宁城虽有，却没有一时之间莫名冒出来的。

突然一个仆从一样打扮的人，连滚带爬地进来，嘴里大喊着：“爷，不好了！太吓人了，一群红色蝴蝶从北而来，还有百鸟从东飞来，还有...门...门口及整个宁城全部开满了那个蓝紫色花朵……还有其他琼花树都开满了。他话还没落完，这群扑面而来的彩色便围绕着那颗琼花树连转三圈，这些东西居然发出了类似愉悦的声音，像是在迎接，又像是在欢呼。

一片接着一片祥云出现，这是从没出现过的征兆。所有人目光突然聚集到他身上，雪弋年眉眼全是担忧。看了怀中婴儿一眼，不知何时他睡的好香。抬脚转身向内室走去，身后各种声音与问话被隔绝在外门。

只模糊听着一个声音：“什么？夫人刚生完孩子便没了！”外面有哭声，也有说话声，李管家是跟着他好多年的。所以他现在知道爷的心情，便安排着院落众人着手夫人的后事，以及前院的受灾民众。

雪弋年找到那个婆子，问关于婴儿性别有谁知晓时，婆子便明白爷后面的安排，因为她跟着夫人嫁过来，从小看着她长大，发生这样的事，心里难过得很。可她知道现在更重要的是照顾小公子，不，是小小姐。

雪弋年给孩子取名今梦，字幽洛。思念，大爱无疆。从此，雪老爷不问世事，散尽仆从，只留李管家和婆子，所有其他一切生意往来事宜都交由他的好友云家和风家打理。

同段时间发生的还有上都城和其他各个地方。雪终于在下了一个月停歇了，也都冒出来了蓝紫色花朵，整整绽放数月才莫名消失。灾难后也需要恢复期，所以宫里那位国主对这些上言的只是记在心里。在数月后派人追查，得知宁城雪家生一女，万花相伴而生，白日才凋谢。百鸟齐迎，还说屿山居然有共鸣，发出山体嗡嗡声，不过这个骇人听闻，悄悄被压了下来。

国主也曾亲自派人去雪家查看，可是人去楼空。怎么也查不到，就像雪家人从来没出现过。但是里面的那颗高大琼花树绽放如初，连蓝紫色花朵也依旧绽放着。他想把那些全部烧了，奈何宁城所有人请愿保留这一切，为了不激愤民愿。加上丞相风家和礼部云家缕缕上言，便也作罢了。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过去了。那四个孩子出生的盛景也淡下去了。流传在世上的，大概就是那些说书人的话本罢了，听得多了，便无趣了。何况这些年风平浪静，国都依旧繁华，山河并无大恙，渐渐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