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渊》——003.曝光

这是2019年十月底的最后一天，是平平无奇的下午时光。晚霞染红天边，黄昏眷顾着东城区的每一个人。

他们早出晚归，辛勤奉献着自己的小家庭，或者为大家庭奔波劳碌着。在这个繁华的城市，毒品还没有强势到明目张胆袒露在台面上。

受保护的人民，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城市的不完美，在饭后散步时谈论的诸多会是娱乐新闻的塌房，亦或者左邻四舍的故事等等。

他们也更不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群不能露出面容，不能坦白身份，甚至连自己家人的面都不可以见的人，他们为了这座城市表面上岌岌可危的繁华风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为人民有机会谈论别人的故事而冲锋于刀刃上。

这一切的，维持了数十年的平和，在2019年10月31号被彻底打破。

那时省警察厅局长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在五年前铲除了一切障碍坐上了K组织一把手位置的金开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势力发展到什么程度。金开突破了他的控制范围，也超乎了他的想象。

东城区最大的世纪广场中心，在2019年10月31号下午五点整，原本播放的珠宝广告猛然黑屏，画面一切，直接转换成一个黑漆漆的房子。

无打码，无消音，那样不堪入眼，不忍入耳的视频开始播放。

【1*】

这个视频的最后，是一个人手持着一个录像机，怼着孟愿的脸拍了几十秒，紧接着“刺啦”一声，彻底黑屏。

街道上人心惶惶，有小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有女人尖利刺耳的声音，有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有汽车熄火声，还有东城区十月最后一场雨的雷鸣声。

但这都抵不过广场中心的大屏幕上立体环绕的声音。

他就像地狱的撒旦。

声音虽然经过特殊处理却也难掩可怖。

“省警察局局长程军，好久不见，你应该不认识我，但你一定知道我的名字。我是金开，我上一次碰见你，还是在我叔叔的领导下，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看着你带人枪毙了我的叔叔，我连冲上去阻止的能力都没有，不过这一次，主动权在我手上。”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这位孟警官，是继续在这里遭受生不如死的待遇，还是被你们领回去，就看你们的态度了。”

“啊，顺便提醒一下，你们每多考虑一天，下一次的视频内容就要换一次，真不知道她还剩几口气等着你们。我非常期待你们的答案。”

-

视频被切断后，整个事件立刻被推上新闻头条，媒体的力量也顺利扒出了视频中女人的信息。

在这件事情发酵不到十分钟，省警察厅直接下达命令压下了所有视频流传和信息外泄，孟愿的身份也被警所彻底封死。

“查到了吗？”是有些上了年纪的中低音。

“没有。”这句话一出，会议室里霎时间低气压弥漫开来。

男人疲惫的按压着太阳穴。记忆里的小女孩总是会“程叔叔”甜甜地叫着，而现在，她的程叔叔，却连她身在何处都无从得知。

当年，孟祈山牺牲，身份败露，导致毒贩的报复直接抄到家门口，他是亲眼见证了这个懵懂无知的孟愿怎么成长为一个懂事沉稳的丫头的。

孟愿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人，正因如此，程军在老友孟祈山的碑前承诺过，他一定会保护好孟愿，不让她受一点伤害，可现在，他就像是个废物，无从下手。这让他怎么下黄泉路跟孟祈山交代。

“联系上次任务的重案组了吗？”程军发问，身边有人回答，“联系了，朴队正在往这边赶。”

程军看着眼前电脑上的少之又少的资料，沉思着。

他不知道金开长什么样子，当年他叔叔金元植暴露面目后就在逮捕任务中当场被击毙。

对于毒枭而言，尤其是在毒品管控严格的城市里的毒枭而言，暴露面目是最不利，一开始设立这个重案组就是为了安插卧底进去打探消息，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孟愿说什么，他都不会让她进重案组。

彼时会议室里压抑的呼吸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乱。

“进。”

应声推门而入，一身剪裁得体的警服先映入眼帘，至上是一张精致的面容，他看起来比较急，喘着粗气，一双桃花眼从最靠门的位置看过去。在看到会议桌正中间位置正襟危坐的男人时，他踏步走过去。

“程局。”他应该有些紧张，垂在身侧的手踌躇不安地扣着裤腿，垂下去的桃花眼里满满的都是自责。

“是我的责任，没有保护好孟愿警官。”

各大广场广告屏幕上播放视频时，他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查找孟愿的下落，可就在经过红绿灯时，他看见了视频里女人熟悉的脸。

他猛踩刹车，跌跌撞撞地闯下车。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视频里的内容，她瘦的只剩皮包骨，身上的皮肉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却还在遭受着折磨。

十几天前，他们还在警所里吃夜宵，时不时开着几句玩笑话。孟愿还向她承诺，要是这次任务顺利，就请全局的人吃饭。

可是谁也没想到，任务失败了，下落不明的不止一张信息纸，还有并肩作战了几年的，他的同事孟愿。

他霎时红了眼眶，也就是在这时，他接到了省警察厅的紧急电话。

那次的任务失败，他上报时，见证了程局一夜之间的变老，他知道，孟愿的生死未卜让程局的心一直悬到至今。本以为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是今天的消息却是让每一个人都止不住难过颤抖。

程局沉了一口气，让人挪了一个位置给他。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灿烈，别太自责，干这一行，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不是吗？”

真的是这样吗？朴灿烈抬头注视着程军。

如果真的是这样，程局你说话的声音为什么都止不住颤抖。

“好了，别说这些丧气的话，想办法救人才是此刻大家该干的事。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了解当时任务进行时的情况。”

“好。”灿烈稳了稳心绪，轻轻应声。

“我想那个视频大家也都看过了，IP地址被损毁，我们无法准确定位，只能从别的地方突破，视频最后金开开出了条件，他的目的是当初交易的那批毒品的位置，只要把东西给他，孟愿警官存活下来的概率就会大一些。”

话刚落，就有人反应，“可是程局，那批毒品的位置，我们警察也不知道啊。”

“……”程局。

朴灿烈沉思了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程局，当初任务分配的时候，我们的原计划是让孟愿警官靠她的记忆力记住交易档案的信息，但是突发状况，我们暴露了，那种情况下，离K组织最近的只有孟愿警官一个人，那份档案，要么在孟愿警官手里，要么在当时就被炸毁了。”

朴灿烈不安地说着。就目前情况来看，这份档案信息的去处有两条路，却都是死路。朴灿烈了解孟愿，她就算死，也不会把地址告诉K组织的。

“那就没办法救孟警官了吗？”

“对呀，就只有三天时间，如果救不出孟警官，她会不会被……”剩下的话不言而喻，在座的心里都很清楚。

程局转头望向窗外，外面的景色悄然没入黑夜，深蓝色的绸布笼罩着整座东城区，寥寥几颗星星却也不甚璀璨，入夜的城市，就像沉睡的雄狮苏醒，走私交易也会在这个时候横行。

就在所有人以为程局不会再发话的时候，他出声了。

“明天开发布会，告诉K组织，让他们安排交易地点，只能派一个人把孟愿完完整整地带到我面前，否则我们不会把货的地址给他们。还有，发布会一结束，立马封锁消息。”

“可是程局，你知道我们没有——”朴灿烈刚准备出声就被打断。

“我知道。但是这是唯一一条路，我得先确定孟愿安然无恙才行。灿烈，你带队部署这次营救计划，交易进行中，必要时可以开枪射击，记住，务必保护好孟愿的安全。”

朴灿烈藏在会议桌下的手紧握成拳，他坚定地回答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