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她的大胆似乎让对方有些出乎意料，政木惊讶地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单刀直入。不过很快，短暂的错愕就转变为一种更为浓厚的兴趣盎然的神色，政木微笑道：“正好，我也想找机会跟你慢慢聊一下。能跟晴人‘普通地交谈’的指导员到底是怎样的人，我很感兴趣呢。请坐吧？”

于是青衣放下吉他从吧台上走下来，端坐在政木对面的座位上，脊梁骨挺得很直，有意无意地做出一种紧张的样子来。

“你也不用太拘谨了。”政木见状说道，“不知道晴人的记忆恢复得如何了？”

青衣半真半假地笑了一下，说：“他现在恢复的记忆大部分都是些童年时候的事情。至于您说的他在西海普公司工作的事，他并没有向我提到过。”

她的手放在膝盖上，一边说，桌子底下的手却一点也没停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了几个字发送出去：【晴人，你认识一位姓政木的男士吗？】

“这样啊，他还没想起来。”政木有些遗憾地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话，“那么，这次您邀请我来谈话，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青衣说：“委托我来恢复晴人记忆的人，是您吗？”

这问题提得很是犀利，政木眯了眯眼，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不错。”

狩谷的办事效率果然很高。

青衣又微笑着问：“您和晴人是什么关系？”

她的问题提得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在语言艺术上可谓毫无水准，好像一头在障碍里横冲直撞的蛮牛。然而这样的语言风格似乎让政木十分意外，他抬起眼直视着坐在对面的女孩，仿佛黑夜里的饿狼盯上了自己的猎物，危险中却又隐约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欣赏。

“上司和下属。”政木口吻平淡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晴人是在我的研究室工作的其中一名研究员。”

青衣略一蹙眉。

虽然她早就知道晴人曾经在西海普工作，但公司里的职位那么多，说不准他是做什么工作的。青衣却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位研究员，她完全无法将晴人跟实验室里那些穿着白大褂、拿着实验瓶的研究员联系在一起。

“很难以置信吗？”政木看着少女的表情，说道，“他是个年轻有为的青年呢，还负责了那款新药的研究。”

青衣道：“新药研究？”

“是要在无数种物质当中，找到合适制成新药的物质。”政木解释道，“这份工作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而且需要灵感。他在这方面尤其有才华。”

他话锋一转，随即叹了口气：“正因为是这么个大有前途的人，我才对发生这次事件感到格外遗憾。”

握在掌心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提醒青衣晴人的短信回复已经发过来了。她飞快地往下瞟了一眼：【不认识……是怎样的人？】

【他是要恢复你记忆的那个委托人。】

她的手指在桌下熟练地打出一行字，随即若无其事地抬起头，问道：“晴人做了什么？”

“这件事情，我不能跟你说的太详细。”政木说，“晴人他，带走了公司的机密情报。”

青衣微微一愣。

“是那种一旦外泄，公司经营就会受到毁灭性打击的重要数据。”政木说，“我不知道晴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做出这种事，但我早晚也要为这件事负上责任。不过在此之前，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数据的所在地不可。我也没想到，我所信赖的部下会这样巧妙地背叛我。”

青衣蓦地想起阳光下苍白得透明的男子。

他的眼神那样纯净，像寒冬初雪后的暖阳，春日初融时的雪水，拥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美好，看上去和“盗取”“背叛”这种肮脏的字眼怎么也扯不上半点关系。

“为什么您不愿意直接见晴人呢？”她问道，“既然您想让他回复记忆，为什么不一早和他见个面？”

政木有些嘲讽地说：“你也应该注意到了吧？晴人可以窥见别人的感情，所以才这样的。我也很想直接跟他对话，但是自己的情绪被人读出来的感觉，不好受啊。实际上，除了你之外的指导员就是因为被他读心，所以才什么也没问出来的。”

晴人能够读心这件事情属于他个人最隐私的秘密，然而这件事政木竟然也知道，对方掌握的情报显然出乎她的意料，对于晴人的熟悉程度也远超于她。“跟我说这些真的好吗？”青衣试探着说道，“至今为止一直没有透露的事情就这么……”

政木摇摇头，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你知道的多些，对他的记忆恢复也有好处。我也希望晴人能尽早恢复记忆，但同时也担心他的身体承受不住。”

“什么意思？”青衣皱着眉问。

“之前不是有一次，他正准备恢复记忆就昏倒了吗？我不希望那种事情会再次发生。不光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保住他的研究成果。”政木喃喃道，“我可不能失去他的研究成果……【wang jue】之日将近。”

什么日……？

还不等青衣发问，政木已经站了起来。“今天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得够多了。虽然迟早要和晴人当面谈谈，但在那之前我希望再观察一阵子。”

“请等一下，”青衣却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她看着政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微笑着问道：“政木先生这么关心晴人的记忆，是为了晴人，还是为了他盗走的研究成果？”

政木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冷得如同寒潭十丈。

“你说呢？”

女孩较劲似的盯着他，浅色的眼眸古井不波，像在看一件死物。

两双同样冰冷的眼睛相互对视了一会儿，政木却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

他打量了少女一番，说道：“对了。接受那个警卫的建议也许还真是做对了呢，‘招个新的指导员试试’这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