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三皇子6

清菡慢吞吞地进前几步，三皇子将她肢体间的不情不愿全部尽收眼里，只觉得有些好笑。

三皇子再过来一点。

清菡闻言照做，只觉得额头一阵冰凉，火辣辣的痛感缓释些许。

三皇子长睫低垂的俊脸在她眼前放大，他用手帕沾着药粉的动作有些笨拙，他的手在刻意按捺放轻力道为她涂抹时微微地颤抖。

她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面而过，携带着雨后翠竹的清冽淡香，又如同初冬高照的暖阳。

三皇子你在想什么？

她的心不在焉，被他冷不防地出声打断。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似是有所不满。

凌清菡（萧苒）我想起了阿母，她也时常担心我容貌有损，为我上药的时候会很紧张。

清菡的神情怏怏，眸色很快黯淡，周遭的气场像是弥漫着遮天蔽日的乌云。

三皇子你若是觉得心里难受，可以哭一场。

三皇子面色浮现不忍，但是很快被她的云淡风轻打乱了表情：

凌清菡（萧苒）我便是坐在这里，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能把我阿母哭活么。如若不能，有什么好哭的。

清菡眼眸如水，唇边露出自嘲。

即便是对着生母的尸体，她也不过是红着眼眶，并未落泪。宫里很快有了传言，说她冷情冷性。

三皇子只知道，冷情冷性之人可不会为了生母遗愿去执意请命、对抗朝臣。

清瑶夫人是由霍君华派人送入都城侍奉宣后娘娘的，她所做的事便是侍奉宣后左右、帮宣后分忧去照顾皇子公主。

三皇子自幼聪慧早悟，擅长审时度势，懂得知人知心。即便清瑶夫人从未说出过这个事实，旁人不清楚这个事实，但三皇子早就从她的言行举止中看出来：

清瑶夫人喜欢霍翀将军。

在宣后身边听得前线战报时，她只对霍翀的消息有反应。

她自缢而亡并不是追随霍家，而是因为霍翀死了，她已经了无生念。

凌清菡并不是清瑶夫人活着的生念，因为清菡的生父是凌益。

清瑶夫人为了她上善若水的爱情，毫无牵挂地舍弃了清菡。清菡如今所做的事，不过是为了践行生母的遗愿，成全生母的爱情。

*

孤城城破那年，霍家以身殉城、清瑶以身殉主，清菡随后便被宣后收养于宫中。不到一年时间，凌益便娶了新妇淳于氏，清菡从未踏足过凌府。

凌家女君霍君华携子在外流亡两年，终于被崔候寻回都城。

霍君华是贵女出生，自幼被父兄捧在手心饱受娇宠，下嫁后更是她指东夫婿不敢往西。她经历孤城城破目睹霍家灭门，在流亡中又吃了太多的人间疾苦，精神状态本就岌岌可危。凌益另娶便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若凌益另娶的是清瑶，霍君华尚且能好受些，可偏偏凌益娶的是淳于氏。

那淳于氏是凌益的表妹，婚前便与凌益不清不楚，在战乱时死了夫婿前来投奔表兄，霍君华心生怜悯容她暂居凌府，谁知她竟然乘人之危爬床。

霍君华心高气傲不接受平妻，在殿前发疯大闹与凌益绝婚，随后携子搬离凌府，因心智失常独居在杏花别苑。

霍君华之子凌不疑是霍翀的外甥，也是霍家唯一的血脉。文帝将凌不疑收为养子，将他养在身边，亲自传授他文韬武略，命宣后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对他的疼惜胜过亲子。

论理凌不疑和凌清菡是兄妹，他们一个是文帝养子，一个是宣后养女，又是一同常住在长秋宫，两人同是经历挚亲的生离死别，关系应该是亲厚异常才对。

然而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