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明明一开始还面露难色的慕容玄，下一秒却猛地站起，惊呼道。读书人最渴望的是什么，不就是可以青史留名么？毕竟无论你活着的时候拥有多大名气，死后，不还是两口空空，一捧黄土么；
想到这，慕容玄当下也不再迟疑，再次附在清醒耳边，低声道：“当日委托老夫醉神居守门之人，乃是九翟城侯家。”话音刚落，便看到坐于清醒不远处的胡启成三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什么侯家，很厉害吗？”见到身旁几人反应如此之剧烈，清醒疑惑道。
“先生乃是京城人氏，对江南这些世家大族不甚了解也属正常。”在得到清醒授意后，慕容玄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开始讲起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学生虽说不如先生这般才华横溢，但是在这江东三郡，却还是略微有些名气；平日里又喜欢去学校教导一些进京赶考的学生。长此以往，便被这洵州城的父老乡亲们，敬称一句“慕容先生。”说这话时，慕容玄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副骄傲的神色。
“可就在前几日，难得休沐在家的学生本想好好研究一番诗词，却突然看到自那门外，骤然出现几位衣着华贵的年轻人；他们对学生说，希望学生可以赏脸，于后几日坐镇醉神居门前，校考一番广大洵州内外的士子。学生一听这是好事，便也再无二话，欣然前往。”
虽然慕容玄说的已是尽力委婉，可清醒心中还是禁不住吐槽道：“是你看对方势大，怕惹上麻烦所以不敢拒绝吧。”
“所以呢，这个侯家到底是何方神圣？又为何有资格，连续多日包下醉神居这洵州第一酒楼？”眼看慕容玄迟迟说不到重点，清醒连忙催促道。
可慕容玄，却突然反问清醒道：“敢问先生，太安城内，富豪多否？”
清醒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京城作为大齐首善之地，自然富贾天下，豪阀众多。”
慕容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请问先生，若是集整个江南六省之地，与太安城相比，如何？”
“自然无法与江南比较。”清醒好像明白了什么，眉头紧皱。
“但我若是与先生说，整整江南六省富豪之数，甚至不如太安城十之六七呢？”
“什么！”清醒不自觉惊叫道。由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江南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向来便是：富饶，繁华；这点从洵州城的整体面貌也同样能够看出。可就是这种最适合经济发展的地方，富豪之数竟然还不如太安区区一城？
“唉。”慕容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整个江南的大部分财产，都进入了分布在六省各地的世家大族手中。”或许是为了验证慕容玄的说辞，当清醒将求证的目光投向胡启正几人时，他们也都同样苦笑着点了点头。
并且，胡启正还开口补充道：“所以很多人说，过江之后再无江湖；可这并不是因为我们江南只剩下书生意气。而是因为，江南的世家大族，本就是与仙家豪阀为一体的。”
听到这，清醒心头一阵沉重：“原来即便是封建社会，也依旧会有如此之多的世家寡头，垄断当地的经济与活力。”
“那，朝廷就如此放任不管吗？”
“没办法，大齐赋税一半以上都来自江南。若是陛下因此与这些世家大族交恶，那么很有可能下个月，便会遇到兵粮短缺与赋税变少的问题。反正他们也不会反，陛下倒也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慕容玄再次叹了口气：“只是苦了这江南百姓啊。”
“原来再繁华的外表下，也掩盖不了内在的糟粕。”看着外面依旧车水马龙的大街，清醒不禁感叹道：“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空！”慕容玄猛地抬起头，双目竟然瞬间变得一片通红。下一秒，他双膝伏跪于地，冲清醒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先生谨言，学生自当永世牢记！”说完，早已是泣不成声。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是啊，谁能想到在如今大齐境内四海升平，江南如此富饶的前提下，却仍旧有“路有冻死骨，不知凡几”的情况呢？
清醒短短两句诗，却让慕容玄穷极半生都没有想明白的道理，瞬间明悟；“三人行，则必有吾师焉。”
看着脚下仍旧伏跪不起的慕容玄，清醒心中却突然闪过一丝敬佩。为百姓如此，他扪心自问做不到；这便是江南纯粹的读书人，能够被父老乡亲们尊称一声慕容先生，不为过！
将慕容玄自地上扶起，清醒方才还挂在脸上的轻视，此刻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慕容先生心系天下苍生，在下佩服。以后，你我二人不必以师徒相称。若是先生不介意，我们可以互为忘年交。”
看着那正昂首挺胸走出酒楼的老人，清醒怀中抱着一坛女儿红，满脸苦笑。本来已经不想让慕容玄再为自己结付酒钱，可在对方那句：“清兄所赠之诗，便已值良田万顷”中，无奈放任对方结账。而这坛女儿红，是慕容玄为自己之前无礼所赔偿的礼物。
看了下身旁早已面部僵硬的三人，清醒吩咐道：“明天上午巳时，在这个地方等我。”胡启成三人闻言，满脸不解的看向清醒。
让李晴川接过手里这坛女儿红，清醒才终于开口解释道：“既然我已经解开了诗句，那么相信最早明天，慕容玄口中的侯家，便会派人前来此。”
“若是不来呢？”
“这就是我为何命你们三人明日来此的原因。”拍了拍三人肩膀，清醒转身开始朝楼上走去。“酒你们拿回去喝；若是明天侯家没有派人前来，那你们三个便为我带路，我亲自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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