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女整个人缩在宽大的斗篷里，丑陋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你跟他长得一点都不像……”然而饱经折磨了几百万年，眼前之人熟悉的气息，仍然叫她感到十分安心：“不过我大限已至，能最后看看他，我已得偿所愿了。”

　　润玉看了看低头敛眉故作不知的道德天尊，心知或许这关于前世今生的最后一个谜团也将得以解开，拱手道：“还请上神明示。”

　　天女似是疲惫至极，声音虚弱：“你本是应龙的心头血，你可知道？”

　　天女被夺舍，魂魄深眠识海，对于外界风云变幻只是稍微有些感知。然而不久前，她却被天道唤醒，投放人间，还因此弄丢了当年应龙亲自递到她手上的护心麟。

　　“我宁愿魂消识散，也要搞清楚，天道在打什么鬼主意……终于，让我窥得了天机。”说着，她嘴里溢出鲜血，神情痛苦不堪，可她仍然说了下去：“天道妄图用护心麟，来替换了你这滴心头血……南麟，就是那片护心麟……你寿元折半，功力只能止步于此，南麟不一样，他生而完整，还有天道在背后支撑，待他成长完成之时，也是你被取代之时。”

　　“你们，明明都出自应龙上神，却被天道架到了对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不要看到这样……他为了天下苍生而死，功德无量，死后却要被天道如此掣肘，还闹得六界不宁……我决不允许应龙受到这样的折辱！所以我耗尽心力，终于求得了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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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就是那个出路？”邝露颤抖着，指了指自己，眼里满是震惊，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悲凉。

　　琈只是玉石之身，并不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她只是冷静的点头，更显得冷酷：“润玉与南麟相争，必将搅得人间生灵涂炭，六界不得安宁。当日西天诸佛算出这般命数，便一直在求解法，直到地府大乱，混乱中多了一个坔音，天下才多了一丝生机。观世音菩萨为此不惜牺牲姮佛，用姮佛仙子的满身功德渡了你的业果孽障，让你成功转世。邝露，这样或许对你很残忍，但你生来只有一个使命，就是替润玉去死。”

　　邝露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母亲生前的院落，她生前的闺房里还挂着她的画像。姮佛仙子是观世音菩萨的一滴泪，所以她生来愁苦，一生从未展眉。就连画像上，也不曾留下她的笑容。

　　“娘，你知道自己一定要死的时候，可曾感到不甘吗？”邝露说完，自己先笑了：“怎么会呢，您心怀苍生，能为天下苍生而死，只怕您心甘情愿才是。……可我有一点不甘心，我等了这么久，才终于盼到了一点希望，我还以为我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姮佛仙子早已无法作答。

　　很快，邝露平复好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天宫，润玉又在翻找书籍，听见她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回头温柔一笑：“回来了？累不累，不累的话帮我一起找找吧？”

　　邝露拿起一本书，问他：“陛下要查什么？”

　　“天道。”他难得这般志得意满：“我倒要看看这个天道，究竟是个什么，又有什么弱点。”

　　“这种事情，书籍上会有记录吗？”邝露快速翻着，古籍里提到的也多是上古时期的历史，对于天道没有留下一点笔墨。

　　如果在上古时期天道就已经这么厉害，那么恐怕当时的上神们也同样不敢妄议天道吧。正想着，润玉忽然自身后将她拥入怀中：“你不在的这一日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算得上是好事，对于南麟的来历我已经了解了，你想不想知道？”

　　邝露心口一紧，慌乱道：“是什么？”

　　他便将白日里发生的事讲给她听，略有些遗憾道：“可惜天女上神仙体透支的实在厉害，全靠丹药续命，还未说出她算到了什么出路就晕厥了。不过，我们现在也算有了防备，不再像过去一样一无所知了。”

　　两滴晶莹如珍珠般的泪珠猝然滴落在他手上，润玉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了一大半，慌里慌张的让怀里的人转了个身，捧着她遍布泪痕的脸有些心疼：“怎么了？是不是南麟的身份吓到了你，也对，你经常去看望陪伴他，对他的感情自是不一样的。不过现在已经有了办法能让我和南麟免此一战，等天女上神稍微恢复一些，我就去问清楚。”

　　邝露胡乱抹去眼泪，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来：“嗯，一定有办法的。”

　　“感觉你从回来就有些郁郁不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邝露摇了摇头：“可能是在人间看到姚兰见，心里不太好受吧。”提起姚兰见，邝露又有些晃神，姚兰见是主魂，她都要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那坔音这个杀孽无数的人，又怎么能这么轻易投了仙胎？

　　算来也是她白得了这么千年的仙缘，比起姚兰见几世早亡、世世凄凉，连这要为了心爱之人赴死的结局都带着一丝仁慈。

　　那日观世音菩萨赠予她一片杨柳叶，声称愿她能够早日回到自己的命数，其实就是在提点她吧，趁着南麟尚且稚嫩，事态尚且可控时，结束这件事。

　　我的陛下，也不知道我这千年的守护，究竟值得不值得，上蹿下跳的在你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对于我们这样的结局，又究竟值得不值得。只盼望着，我死后可以变成你的一滴眼泪，还可以带走你的悲伤与痛苦。

　　而当晚，太巳坐在亡妻的画像前自斟自饮，为了防止有人偷取画像，他一早就下了禁制，所以画像前发生任何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我还一直以为你坦荡，没想到你还是瞒了我一些事啊，你只告诉我，生下邝露以后你就要死，怎么不告诉我，连邝露都要跟你一样，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去死呢。”几千年不修边幅，将自己折腾的老态净显，向来嘻嘻哈哈的太巳仙人在自己发妻的画像前痛哭出声，委屈的像个孩子：“我也是天下苍生的一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