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高晞月95

95、

夜来时分，乌云遮蔽，别说明月了，连昏暗的星子亦不可见。

因着端慧太子崩逝，宫中一律悬挂白色宫灯，数量比平日少了一半。紫禁城中除了昏沉的暗色便是凄风苦雨般的啼哭，连平日的金碧辉煌亦成了锈气沉沉的钝色。

皇后早已哭昏了好几次，万事不能料理，幸而有太后一力主持，事无巨细亲自过问，又点了晞月从旁协助，倒也办得体体面面。

是夜，冷宫内的一处破败屋舍内，如懿靠在床架旁，握着海兰的手，静听远处传来的哭声。

“海兰，你听到那哭声了么？好不好听？我可是从没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她低下头吃吃笑了两声，又道：“你说……纯嫔出卖了你，皇后的宝贝儿子还是死了，她会不会觉得后悔、觉得愧对于你？”

她抬手，覆上海兰的脸颊，轻轻摩挲了一回，“果然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皇后心狠手辣，她的儿子又怎么会长命百岁呢？便是没有你做的那些东西，他也躲不过冤魂索命、因果报应！”

“只可惜冷宫里面什么都没有，不然，我也能为那可怜的孩子烧祭一番……海兰，你说对不对？”

海兰没有回应，如懿也不在意，她起身来到桌前，挑了挑油灯的灯芯，一朵灯花爆了出来，惊得她恍惚了一阵。

“海兰，灯花爆、喜事到，你看到了吗？刚刚灯花爆了，是不是说……还有什么喜事等着我们呢？”

她拿着油灯回到床边，往海兰的脸上照去，一张青白狰狞的面庞赫然出现！

“我都忘了……”如懿怔了怔，又将手覆上了海兰的脸颊，一路往下抚至手腕，感受着掌下冰冷而僵硬的躯体，幽幽道：“你看不到了，也回答不了我了……”

海兰被杖责五十大板扔进了冷宫，当天晚上便发起了高热。冷宫没有药物，如懿只能简单的用清水帮她擦去伤口上的血污，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她昏昏沉沉睡了三日，只清醒了不到一个时辰，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她进冷宫的缘由讲明，再也没有睁开眼过。

昨天晚上，长春宫的哭丧声传过来时，海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如懿感受着她躯体上逐渐蔓延的冰冷，眼神渐渐变得幽深。

“海兰，你不是一直想救我出去吗？这一回，看看能不能成吧……”

火势起得迅猛，只一瞬间，便将偏殿笼罩了起来，又顺着游廊疯狂蔓延、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

如懿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庭院角落，身边守着两桶井水，冷眼看着冲天的火焰将三所殿宇吞没。

一开始，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之声，冷宫里的那些女人们还沉浸在睡梦之中，根本没察觉危险的到来。直到火焰的灼热烫到了脆弱的皮肤，她们才猛然惊醒，纷纷尖叫起来。

“来人呐！来人呐！失火了！”清醒的人还知道呼救，犹自疯癫者除了尖叫再无别的动静，等她们被浓烟呛住了喉咙，便连这尖叫也消隐下去了。

如懿又等了一会儿，猛地冲到门前，大力拍击着宫门道：“救人啊！救人啊！有人在吗？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