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嬿婉179（会员加更三十七）

179

如懿静静地坐在长廊之下，对着庭院中的花木发呆。距离乾隆为了绝子汤一事掌掴她已经过去四、五日了，她对那一幕幕半点不曾忘怀，现在回想起来，一星半点的细节都能轻易闪现在眼前。

她感觉自己的脸上到了现在仍是一阵烫，一阵寒，除了痛，便再也没有旁的感觉。

自她嫁进潜邸，乾隆从没有骂过她，也不曾弹过她一个指头。哪怕是最难堪的冷宫岁月里，哪怕是她假孕落胎之后，彼此疏远到了极处，都从未有过。他一直是眉目多情、温和从容的男子。

却原来，也有今日！也有今日！

如懿一回想乾隆那日看着她的神情，就全身都在发抖，止不住似的，凭她几乎要咬碎了银牙，捏断了手指，用力得四肢百骸都发酸僵住了，都止不住。

日色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凝冻，冻住了宫内女人的笑脸，也冻住了她。

那日的皇帝满眼通红，几乎要沁出血来，对着她厉声喝着毒妇二字，好似她是他的杀身仇人一般，恨不得立刻就将她抽筋拔骨，给他那心尖尖上的容嫔报仇。

若非太后来得及时，恐怕她挨的就不止那一巴掌了。一时间她都不知道是该怨恨太后，将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交给她做，还是感谢太后来为她解围，免得她落到更加难堪的境地。

如懿有些想不通，这么多年的相随相伴，情感被岁月渐渐熬煎，或许己逝的人还能被风霜剥蚀了所有不悦的记忆，成为崭新完美的一个人儿。

而她，却因为活着，因为呼吸着，就熬成了不堪入目的焦蝴，烙在他眼底心上，叫人嫌恶。那么，又为何要苦苦痴缠，分崩离析，走到连活着都是一种错误的境地？

她仿佛自虐一般回想着当日的情形，思绪渐渐从皇帝身上，转到了另一个身影。

那日她被掌掴，老天似乎也知道她不能在外面放声大哭出来，便下了一场大雨，替她哭上一场。

她去宝月楼的时候没有带伞，被大雨阻在门前走不了、也回不去，只能看着雨幕发呆。正不知该往何处自处的时候，突然一道醇厚的男音从她身后传来，“娘娘没有带伞，微臣来送您回宫吧。”

如懿回头看去，只见凌云彻拿着两把伞站在她身后，他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眼中却有着明晃晃的担忧心疼之色。

如懿愣怔了一瞬，躲过他的眼神，轻摇了摇头，“不用，你把伞交给惢心吧，本宫慢慢走回去就好，不妨事的。你还要在御前当差，就不劳累大人了。”

凌云彻也不反驳什么，将其中一把伞交给了惢心，忍不住叮嘱两声，“姑娘拿好，照顾好娘娘。”

如懿一直低着头，不肯回头看向凌云彻半分。惢心接过伞，微俯了俯身子，“多谢大人。”

她撑开伞，为如懿遮挡住了豆大的雨珠，主仆二人脚步缓慢地往回走。

如懿心中有感，凌云彻虽然没有跟上来送她，但他看着她背影的灼灼目光却一直追随着，直到她踏出九洲清宴的大门，拐过宫墙，仍旧能感受到那份炽热，让人心惊。

其实很多事她不是不知道，但这份感情，从前她是不愿去想，如今她是不敢想。

这件事于她于凌云彻，都是滔天的罪孽，她还有妹妹活在宫外，前面更有金玉妍的例子摆在眼前，她怎么敢？

回万方安和的这一路，如懿细细回想她自进宫至今这些年来，除了皇上初登基的那两年，他们也曾过了一段你侬我侬、情深似海的日子，其余时间，竟是她、惢心、凌云彻三人一同在冷宫中相依为命的日子，最是自在温暖了。

而她和皇上的那些情好时日，或许是时间过得太久了，她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