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嬿婉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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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十九年三月，乾隆命吉庆领军，率五万大军北上，同兆惠军汇合，合力平定准格尔叛乱。

送走了北上大军，前朝一时平静，而乾隆的身体在袁顾北尽心调养之下，除了时不时仍有头痛发作，比之中毒之时，已经好了许多了。

只是皇帝自己知道自己事，虽说他如今看起来和从前差不多了，身体内里的空虚还是没有补回来的。

从前他一月进后宫大约二十日左右，日日不曾有过停歇；现今却常常感到力不从心，竟是一月能有五、六日都算是多的了。

皇帝自觉此事有辱他的龙威，为防止嫔妃知道外传，除了几个他及其信任之人，如皇后、嬿婉、意欢、如懿，剩下人的牌子竟是再也没有翻过。

便是嬿婉四人陪侍的时候，也大多是和皇帝盖着被子纯睡觉的，这四人中，也就嬿婉和意欢偶有真正侍寝。

乾隆素来极重养生之道，经此一事后，更是一点都不肯马虎，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焦躁，力求尽快将自己的身体补回从前一般。

他每日晨起必得先饮一碗银耳羹，早朝回来便在庭院中打一套五行拳舒筋散骨，午睡后照例是一碗浓浓的枸杞黑豆茶，晚膳后必含了参片养神片刻，到了睡前又是一碗宁神燕窝安眠。

嬿婉陪侍时间最久，这些规矩，也学了大半。除了不陪着他打拳，早晚也是如此保养。

此外，乾隆连一饮一食都格外注意。在袁顾北的建议下，强忍住腹中酒虫，不再碰酒水，顶多喝一些太医院和御膳一起调制的龟龄酒，用以活血安神，益气健身。

而壮阳气的鹿肉则成了膳食上最常见的东西，除此，便是十分清淡的新鲜时蔬了。

只是这诸般手段，效用却是一般，嬿婉曾在为他梳头的时候，见到那乌黑浓密的发丝间，有根根银白的发丝赫然跃出。说起来，皇帝今年也不过四十三岁，若不是被毒物伤了身体，也不至于生了这么多的白发。

嬿婉不动声色的将白发藏进黑发中，不叫乾隆知道，省的他又生气，自己再被迁怒。只是她能迅速反应过来，不代表旁人能够不落声色的瞒过去。

这日是如懿陪侍。

乾隆这一夜半梦半醒，睡得便不大安稳，勉强睡到四更时分便再躺不住，径直起身，如懿便也醒了。

皇帝没睡好，一早便犯了起床气，脸色阴沉沉的，同他眼睛底下那一片青黑交相呼应。宫人们伺候得小心翼翼，稍有不如意，就要受到他几声呵斥。如懿想着是睡不着了，便起身亲自侍奉皇上更衣洗漱。

如懿见皇帝睡了一夜的辫子有些毛了，便道:“皇上，臣妾好久没替您篦头发了。时辰还早，臣妾替您篦一篦，发散发散吧。”

皇帝昨夜没睡好，也有些昏乏，便道：“用薄荷松针水篦一篦就好。”

如懿解开皇帝的辫子，蘸了点薄荷松针水，散开了被他睡得有些毛躁的发辫。然而在将皇帝头发散开梳顺的时候，她却彻底愣住了。

那多达十来根的银白发丝，生生的刺着如懿的双眼。

她下意识便是要掩饰过去。拔是不能拔的，否则皇帝一定会发现。但若是不拔，迟早也会被皇帝发现。

这么一瞬间的迟疑，皇帝便已经敏锐的发现了，立刻沉声问道：“怎么了？”

如懿这些年，对着乾隆的心态早不复从前那般轻松，此时听到他这么问，手一抖，竟然将一根白发揪了下来。

白发区别于黑发的一点，就是拔下来的时候没有太明显的痛觉，虽然也能感知到它被揪了下来，却明晃晃的能察觉出它的死气沉沉。

乾隆心中直觉不对，面色阴沉紧张的转过头，果见如懿手中赫然是一根白发，他颤着手接过白发看了一眼，紧紧握在手心里，哑着声音道：“这是朕的第一根白发。”

如懿强自镇静轻描淡写地道：“臣妾在想，臣妾的阿玛三十岁时便有白发了，皇上怎么如今才长第一根。”

这句话些微缓和了乾隆的面色，他虽然没有冲着如懿大发雷霆，到底心中还是别扭难受。看着手中的白发，他不由幻想，若是没有木兰遇袭那件事，依照他旧日强健的体魄来看，这第一根白发还不知道会推后几年出现呢。

如懿偷撇了他头上尤为显眼的剩余白发，垂下眼当做没看到，状似自然地为他继续篦发梳头，还不忘问他：“圣祖康熙爷在世时很喜欢喝乌桑葚茶，臣妾也想嘱咐太医院做一些，皇上愿意讲究臣妾一起尝尝么？”

皇帝透过镜子看了她一眼，神色稍稍松驰：“你喜欢的话，朕陪你。”

如懿恍若无其事般替乾隆藏起了白发、结好了辫子，正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突然，皇帝低低道：“再没有了吧？”

乾隆的语气中好似带着几分惶恐，如懿不知自己听没听错，只是点点头，温柔道：“哪里来这样多，一根而已。臣妾倒想着，若臣妾与皇上都有了白发，那也算是白头到老了呢。”

皇帝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一笑轻松一下气氛，努力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静默着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