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血……猩红的血。

铺天盖地般向她涌来，席卷了鼻间与口腔内的所有空气与水分，原本琥珀一样的瞳孔被映成凝固的血块。她躺在染成污灰的大理石地板上，像条在沙滩上被太阳直烘烘烤焦的鱼，翻着白眼，没有生气。

黄昏时分的阳光自防盗窗斜射进狭窄的宿舍，几道细长的铁栏阴影无规则地打在她白净的脸上，从嘴角擦过去，蜿蜒停于擦伤的指尖。刀柄被埋藏在手心，刀刃被血丢失在阴影里。

她找不到肺的位置，只得凭感觉大口大口地呼吸，妄想可以使自己窒息的感觉好受一些。实际上，她已经失去了宝贵的痛觉，胸口的窟窿没完没了地往外溢着生命的必需液体，她却毫无察觉。

直到微微有所意识，她操控手掌捂住漏风的洞，生命仍潺潺流出。然后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又仰头望了望天花板。

已经死透了？现在是……灵魂出窍？

她试图找到腥湿的嗓子用以说话，却根本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呻吟也好，痛哭也好，让她再给这个世界留下一点存在过的痕迹吧。少女缓缓蹲下身体，头枕双臂有泪无声地抽噎着。

不知过去多久，她听见悠远的铃声打响——奇怪得有点亘古的意境。她突然发觉自己又回到了温热的尸体上，世界狂舞地颠倒、重叠，两点鞋尖停在了面前，耳鸣深处似有呼唤自己姓名的声音。

我叫什么来着？啊，不重要了。

她浑浑噩噩的想着，就当这场生命是一场浑浑噩噩的梦，梦醒了，她也就消失了。直到眼皮被一种奇怪的魔力轻柔地拂下，她真正地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等等。

她还没死？

无序颤抖的世界让她无法站稳，脚腕一跌，单薄的身子倾倒在冰凉的地面上。她放弃压制喉咙里的甜腥，于是一股脑地将血喷了出来，接着终于找到双臂的感觉，努力向前爬去。

再坚持一下，看到门了。它在发光。不管可不可以，就让我触碰一下它吧，也许……也许那里是天堂的入口。她一个人的天堂。

她又吐出一股液体，随着双臂的拉扯，下巴蹭过地面上的血，胸膛、小腹、膝盖……依次不免沾染。她蠕动着嘴唇想吐出几个字来表达此刻的愤懑之情。

痛楚的折磨之下，她开始回忆这破碎的一生。幼时起孤僻寡言，要么便是暴躁无礼；后来父亲因病去世，亲哥哥抑郁而终，亲妹妹被人欺凌过后却在家里东摔西砸……她头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锐痛呼啸着吞噬了神经。

她又吐了一口血。

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想要触摸到那扇门，眼前却越来越黑……要死了吗？也罢。

不料门自己开了，从里面被推开。门后好像是个人，总觉得他在盯着自己。手转变方向，尽量去握他纤细的脚腕。

“救……”

那人看到少女时慌了一瞬，不过竟然很快整理好心态，俯下身拉起她还是抱起她什么的都无所谓。得救了？总算是……好事坏事？不清楚。毕竟，救不救得活还未知。

她突然淡淡笑了，彻彻底底盖上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