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番是春节期间阿昼特别推出的春节外番：《薰衣向晚鱼沉暮》没想到今天还是情人节。
·麟浩，双死he。
·背景：现代世界，但是有神界存在。
·会有现实，梦境，回忆之间的切换，我不会特别说明，这会破坏阅读体验，可能看第一遍的时候会有点乱。
·先甜后虐…算了，不骗你们，大部分都是刀。
请谨慎，发刀预警！！！
·字数：1w
·推荐歌曲：追逐繁星的孩子
作曲：拾光
收听平台推荐：网易云音乐，若收听，请单曲循环营造氛围
——
傍晚夕阳渐沉，昏昏欲睡地颓废垂首俯视着这一片美丽神奇的土地。
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仿佛撕心裂肺的鸟的尖啼，直贯穿了这寂静的苍穹，声声泣血。大地开始愤怒地震颤，像底下匍匐着一头咆哮的巨兽。
天边，一块一块灿烂的云霞就像坍塌的混凝土接二连三坠落，将天空撕扯出串串深邃的紫色裂隙，仿佛泪痕。就像是世界末日降临的恐怖异象。
有一片轻飘飘的、轮廓极其像一条庞大鲸鱼的云朵陨星般急速下坠……
-
“喂霍雨浩，别睡了给我起来！爸让我给你带的早餐！”
戴华斌在教室里也丝毫不顾忌旁人，大喝着猛地踹了桌子一脚，十分不耐烦地将手中的包子豆浆用力撂在了那堆满书的书桌上。
趴伏在桌面上，头枕着臂弯正在进行浅眠的青年直接被他从梦中惊醒。
周围同样被吵到的同学们纷纷不满地把目光聚焦到了戴华斌身上，但他的脸上分明叫人看不出半点难堪。
课桌错位导致他胳膊肘往前一碰，那叠得高高的课本和教辅资料瞬间歪歪斜斜地摇摇欲坠，被霍雨浩手比脑子快地先一步伸手按住。
霍雨浩没有什么表情地将目光冷淡从戴华斌身上掠过，眉心微蹙，看也没看被砸得变了形的包子和豆浆杯一眼。
刚才那个梦，好奇怪啊……有种奇异的感觉。而且我梦到的那是……
戴华斌见他根本不理自己，火气直接冒上来了，一双异瞳微微眯起，半晌才冷冷道：“若不是爸他硬要塞给我，我才懒得给你带。少吃一顿又不会怎样。”
霍雨浩没那个闲工夫听他这个讨厌的二哥在自己旁边乱叫，蓝色的眼睛里一点异样也无，丝毫不给面子地霍然起身直接与戴华斌擦肩而过，快步往教室外走去。
戴浩托戴华斌给他带的早餐全程一点没有碰。
“你！”肩膀被他不轻不重地碰到，戴华斌立刻像沾染了什么污秽之物一般嫌弃地拍了拍肩头的那一片衣料，一点点阴沉下来的眸中像淬了寒。不好直接骂出声，他在心里怒极。
甩什么脸色？！当谁稀罕你一样。你不吃也不关我的事！神经病！
脱离了对他来说十足压抑的教室和戴华斌那令他窒息的目光，来到走廊上的霍雨浩清醒了不少。他重重呼出一口闷气，扬起首，眼睛紧紧凝视着天光大亮的湛蓝天幕。
恍惚间，那个梦里四处崩裂破碎的景象又清晰地跳入霍雨浩的脑海，让他十分怀疑这天上的云层间莫不是真有云捏成的鱼在畅游？
不对不对，我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大概是被繁重的学业压力给逼得糊涂了吧……
霍雨浩疲惫困倦地揉了揉眉心，转而伸手掏了掏自己校服外套的口袋，从中拿出了自己的眼镜盒和眼镜液。
低着眼眸安静地把自己浅蓝色镜框的眼镜取出并擦拭干净，霍雨浩那被下覆睫羽遮盖，无人能察觉到的眸中逝去了一抹深沉的忧愁。
他把眼镜戴上眼前才多了几分清明，仿佛这一刻他能够看透这个世界的本质。
盯着远处的天空，他忽然想插上一对翅膀飞上去看看，他想知道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明的存在？他想尝试着去触摸天空的穹顶。
如果，他跳楼自杀的话……
是不是真的可以转世？
他总觉得，自己不该活在这世上。
霍雨浩想着出来透透气就赶紧回去学习，精神了不少之后转身就往教室里钻。结果一转身他就正好看见了一个陌生面孔越过了前面的所有班级，朝他们班走来。
——
“这位是这个学期转入我们班的新同学，大家鼓掌欢迎一下。”开学第一堂课，他们的班主任舞长空伫立在讲台下，墨绿色的眼眸淡淡地看着仪表整齐清爽的男生。
“啪——”同学们的鼓掌声随着舞长空的发话自教室各个角落响起。
他绑着衬得自己极英气利落的狼尾，面上很好看地笑着，仿佛春日暖风拂过河畔带去的勃勃生机。
在并不刺眼的节能灯光下，他轻轻下垂眉眼，给了人一种极柔和的感觉，衬托得这周围蓦然平宁。
“大家好…咳咳…我叫唐舞麟。”
已经坐回座位上的霍雨浩缓缓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捏着笔不在意地附和了几下，在看到他的时候忽的眉一皱，手指无意识地慢慢收紧了。
他生病了？好严重的样子。
站在上方的人面色瞧着有些许透明发白，却仍是精神抖擞的样子。在他简单自我介绍的同时发出了一串的咳嗽声之后教室里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药带够了吗？”舞长空关心地提步到他身侧轻声问。
“嗯…老师，我身体还好的。”
“那你就去坐第三排第五列的位置吧。”
“好。”唐舞麟应了一声终于抬起眼眸，似是无意间不偏不倚地与霍雨浩的视线轻轻巧巧对上，他唇畔立刻带起温柔笑意。
那笑容中仿佛饱含着这个年纪的孩子对这个世界所能奉献出的所有善意。
唐舞麟步子很稳地径直走下来。霍雨浩在他从自己身旁经过走向后方时稍稍偏了偏头。闯入鼻尖的是一阵拂过的淡淡药味，他不禁蹙了下眉头。
中药的味道么……
不知为何，在看到他那张脸时霍雨浩感觉自己心底有些魂不守舍，就好像是看到了阔别已久的好友那般起了淡淡的喜悦。
——不知从何而来，从何而起，也不知应归于何处。
他难道以前认识他？他毕竟没有14岁之前的任何记忆……
从睁开眼起周围的一切便都是陌生人，霍雨浩坦然接受了那些人告诉自己的父亲、母亲和兄弟的身份。突然的失忆导致他先前积累的知识全部清零。
在初中升高中放的那两个月假的时间里，他只能拼命刻苦地学习，没日没夜不敢懈怠，否则他根本配不上自己以前辛苦考上的这所优秀学校。
最终导致了视力迅速下降直到近视这个结果。
霍雨浩一想起来就倍感疲惫，无奈地扶了扶镜框，抽出课本准备投入开学的第一堂课了。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教室里的同学们便一哄而散，跑去食堂抢饭去了。霍雨浩则是毫不在意地慢吞吞收拾着自己的桌面。
即使已到金秋九月空气中依旧燥热不安。涌入教室的风掀起浅绿窗帘的浮动，像鸟扬起的翼。鼓动之间有一瞬间将霍雨浩温柔地揽入自己的怀抱，又恋恋不舍地放开让他起身。
霍雨浩把今天中午要用的课本和资料收好，起身一转头。他看到唐舞麟也还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像陷入了某种深度思考的学者。
那张早晨深刻印在了心底的笑颜再度浮现，霍雨浩一顿，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担心一下惊到他，他把询问的话语压得极低。
“冒昧问一下同学，我们以前见过吗？”
唐舞麟回过神来，抬头对着他灿然一笑。
这一刻，彼此凝神相视，皆是深深地望进了对方的眼底。青年仰着清润俊朗的脸，眉眼惊世温柔，晃了面前人的眼。他幅度很小地向前倾身，唇瓣轻微翕张。
“……并没有。咳，也许，是跟你的某位记不清脸的友人长得像吧。”
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霍雨浩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极轻的声音像一阵风，轻易就被吹跑了。
“谢谢你唐舞麟。我叫霍雨浩。”
在唐舞麟要开口之际，他突然抬起手肘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弓着腰趴伏在了桌面上剧烈地咳嗽起来。那样的激烈程度，就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似的。
等他再次望向他，看到的就是一双忧心的蓝色眼眸。
“我没有事。”他安慰道。
——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这天中午回到宿舍之后还发现两人竟分在了同一间宿舍。在一个周下来的相处之下，他们渐渐熟络了起来。
周六下午放学唐舞麟和霍雨浩一起往校门外走去。没想到在校门口竟然碰上了霍雨浩的母亲。
“妈妈，你今天怎么来了？”霍雨浩诧异道。
“今天家里恰巧没菜了，我出来买菜顺便路过学校，正好和你一起回去。”霍雨浩的母亲霍云儿微笑道。
她看看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唐舞麟，笑容更甚了甚至隐含着一抹欣慰，开口的时候声音中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是浩儿的妈妈霍云儿，你是我们家浩儿的朋友吗？”
“是的阿姨，我叫作唐舞麟。”唐舞麟的目光同样落向霍云儿。
“我们浩儿也有朋友啦。”霍云儿发自内心地笑了。
而他望着她。在仔细对比之下，他发现她那张脸与霍雨浩有七八分相似，五官更是长得极像。他似是碰上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而微微皱眉。
见此，唐舞麟突然敛下眼睫并没有让他们看见自己眼底的神色。半晌他才重新笑道：“阿姨，你快和雨浩回去吧，我先走了。”
霍雨浩奇怪地向他递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唐舞麟却像根本没看到一样拍一拍他的肩，转身就走了，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人流量极大的校门口。
这是怎么了……
霍雨浩莫名产生了些许不安。在霍云儿的呼唤声中回过神来，赶紧跟上自己母亲的步伐踏上了回家的路。
傍晚的日头偏西，洒下的余晖点缀给了大地一层金光。跟以往的任何时候一样，天边同样漂浮着美丽的火烧云和晚霞。
艳红如焚烧的烈焰的火烧云镶嵌在天边，卧在不知离地面多少距离之遥的空际，是绽放白日最后的一抹辉煌的苍茫暮色。
映照着地面上的人影影绰绰，送去一阵金色的晚风。
——
“舞麟，你看那朵云！”霍雨浩惊喜地指着一片傍晚绚烂天幕中轮廓形似鲸鱼的美丽云朵。
“那是，一条鱼吗？很好看呢。”唐舞麟面上笑靥生辉。他仔细打量着那一朵慢腾腾向远方飘荡而去的云彩，眸底映照着金色的余晖和紫色的晚霞。
鱼形云朵慢悠悠地乘着清风向远方浮动，摆动着鱼尾和鱼鳍，穿越层层叠叠的云彩，闷声逐向地平线的尽头。
“舞麟，你说有一天我们有没有机会一起像它一样逐向落日啊？”
坐在绽放着铺天盖地的紫色薰衣草的山坡上，霍雨浩撑着下颌笑容和煦，漂亮的湛蓝眼眸看向身边的人。
“总有时间的，总不能不给我们放假吧？”唐舞麟抬手覆上他的手背，语气轻似羽化的蝶，抱住他的动作也很轻柔。
有风拂过耳畔，挽起鬓角的发，像爱人凑到耳边在喃喃低语。
“雨浩，等到了那时，我不仅要带你去看日落，我还要带你去享受这世界上的风花雪月。”
唐舞麟闭阖眼帘，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热量，动作显得小心翼翼且生疏地吻上了他的唇。而他骨节分明的微凉指尖也抚上了他的脸颊。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次接吻。
盛放在胸腔中的这颗心脏跳跃的速度愈发激烈，像饮了一杯禁忌的烈酒也甘之如殆，心田漾起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喜悦。
风拂过遍地的薰衣草，掀起阵阵馥郁的芳香。夕阳洒在他们身上，显得恬静而美好，似乎任何事物都无法破坏他们此时的温馨时光。
因为向晚所以温柔的薰衣草山坡上，年轻的青年互诉着自己的衷肠。
此生再难忘却。
承载着他们第一次美好幻想的大鱼飘悠着游荡，穿过斜斜的阳光，美好得似乎能够抵达幸福的终点。
生命那么漫长且有意义，我很庆幸能够遇上值得永生铭记的你。
我爱你，想和你坐在铺满薰衣草的山坡上，欣赏那温柔的斜阳。
相拥在那苍茫暮色下。
——
沉睡在梦境中的唐舞麟被闹铃的声音吵醒。从床上坐起的他撑着身体的手指尖微蜷，眼神难掩落寞。
罢了，反正都已经下到人间了。
唐舞麟赶紧把手边的闹铃关了，看向也已经醒过来的霍雨浩：“对不起雨浩，你昨晚太累了应该多休息，我忘记把闹钟调晚一点了。你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不必了舞麟，我还好。今天周六，熬到下午就回家了。”霍雨浩摇了摇头，从床上下来直接去洗漱了。
唐舞麟枯坐在床上回想了一会儿那个显得极其虚幻的梦。突然感觉到喉咙深处涌出一股难耐的痒意，他赶紧捂住嘴唇咳嗽起来。
“舞麟，你还是快点起来洗漱完后喝药吧，你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霍雨浩从卫生间里探出头，关切地看他。
“……咳咳，知道了。”唐舞麟咳完，叹息着也下到地来。
片刻后，唐舞麟拿出自己的中药，在霍雨浩镜片下的犀利眼神监督之下把它喝完，这才取了瓶奶和霍雨浩一起出了宿舍去食堂吃早餐。
一天忙碌的学习在不知不觉中匆匆结束，总算能够回家了。唐舞麟和霍雨浩一起出了校门走在路上。
刚走出距离学校几百米的路程，唐舞麟突然一顿，猛地停下脚步拉住霍雨浩的手：“雨浩，我有个东西忘记拿了，你能不能在这等我一下？我回去一趟。”
霍雨浩深以为然地点头。
他们是在高二上学期相遇的，现在已经是这学期期末了。学习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偶尔疏忽了忘记一些东西也是正常。他还担心唐舞麟那样的身体状况扛不住呢。
“好，我等你。”
这里离学校还是很近的。霍雨浩目送唐舞麟离开，就站在了街边的红绿灯下等他回来。
过了一会儿唐舞麟还未回来，他倒是看见了一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踩在斑马线上想要过到街的另一边的老人。
眼见绿灯就剩20几秒了，并没有任何人去帮她，霍雨浩没有一丝犹豫地小跑上前关心问道：“老人家，我扶你过去可好？”
“……嗯？你说什么，年轻人？”
“老人家，你需要我扶你过去吗？”
“好啊，小伙子，谢谢你。”
霍雨浩看了眼左右的车辆，低头刚把手搭上老人的手臂，就突然听到四周人群里响起尖锐的呼叫。呼啸的风迎面扑来，霍雨浩瞳孔一颤。
他猛地抬起头来，有一辆失控的车辆宛如一束奔驰着的黑色闪电般朝着他呼啸而来。他下意识后退一步，那辆车已经离他们不到十米。
他已经能够想象出自己被撞到时那瞬间的剧痛和飞溅的鲜血。耳膜有可能会被震碎流出鲜血，嗡嗡直响。这车这么快的速度，他肯定会肋骨断裂，严重骨折地倒在地上，渐渐失去呼吸。
“雨浩！”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唐舞麟的惊呼。在霍雨浩几乎以为自己下一秒要直接命丧当场时，那辆车突兀且诡异地瞬间止住。
是直接停住的，没有经过缓冲，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直接摁在原地再也无法动弹，简直不可思议。
下意识地，霍雨浩倏然转头看向唐舞麟。
他弯着腰气喘吁吁的样子，脸上淌着薄汗，左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右手朝着他抬起。在他转过去的刹那，他立刻落下了右手同样撑住了自己的右膝。
他心中莫名地感到违和，但又挑不出问题，只得赶紧先把老太太带回去让她等下一次绿灯亮起了。
“舞麟，你怎么样了？”霍雨浩在向他跑过去的时候看见了他唇角淌下的殷红鲜血，急忙冲到他身边捏住他的肩膀问。
“我没…没事。”唐舞麟只觉手脚冰凉，喉口忍不住要吐出甜腥又被他生生咽去。他低着头，瞳孔颤动着，慢慢直起身体，突然抬起并握住霍雨浩手腕的手指用力地收拢了。
霍雨浩没想挣开他，他并不在意手腕上的疼痛，而是心头极度慌张地注视着低垂下头的唐舞麟。
他的发丝被汗浸湿一缕缕粘在额前。唐舞麟勉强抬头看他一眼，面色苍白如纸，嘴唇被血浸得殷红：“帮，帮我找人打，…120……”
“舞麟！”霍雨浩赶紧抱紧了猝不及防之间晕倒的他，眼镜差点滑落下来。他的眸色因极度的担忧和着急阴沉下来。
已经与唐舞麟靠得如此近了，霍雨浩轻易察觉到他的呼吸浅得几不可闻，霎时眼眶绝望得猩红，疼得他喉咙里像堵着一股气般吐不出去，再也无法呼吸。
一些残破的奇怪片段掠过他的眼前，霍雨浩感到阵阵头痛，像有一根针撕破了虚幻的薄纱狠狠地扎入了他的脑海，逼得他不得不开始努力去回想。
舞麟的病怎么那么奇怪？
这究竟是……
若是你真的要死，能不能请让我代替你去死？
——
把唐舞麟送去了医院，又跑回学校跟他们班主任舞长空说明了这件事，霍雨浩这才回到家中。舞长空会打电话通知唐舞麟的父母的。
“回来了？”进门换上了拖鞋，霍雨浩抬头就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戴浩。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看财政新闻。听到开门声，问了一句。
“嗯。”霍雨浩淡淡应道。
他跟戴浩关系不好，不想多说。毕竟他这是重组家庭，换句话说，他跟自己另外两个兄弟也关系不好。
“浩儿回来啦？那就快来吃饭。”霍云儿笑眯眯地来拉他过去，一边转身进厨房端菜一边关切地询问道，“今天怎么比平时晚了些？”
“……有点事情耽误了。”霍雨浩嘴唇嗫嚅着，半晌才勉勉强强挤出这几个字。
“呵，你能有什么事？”戴华斌面色发沉，冷道，“绝对是去和那个什么唐舞麟约会了！”
一天到晚跟那个唐舞麟形影不离，相处之间的气氛也奇奇怪怪的，绝对是有问题！他眼睛那么毒，不可能猜错。
戴华斌这话宛如一道惊天霹雳一般劈下来，霍云儿的脸色猛然变得煞白，戴浩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来。
“什么？浩儿，这是怎么回事？”霍云儿赶紧拉住他的手急急问他，“你那朋友不是个男生吗？”
“妈妈……”霍雨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母亲才好——他骗谁都可以，但他不想欺骗自己的母亲。
但他确定这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学习。他跟唐舞麟只不过是变得更加互相关心了。他们照样学习成绩很好……
霍云儿见他这表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瞬间眼圈就红了。她并非反对他们在一起，男生就男生呗，她开放一点怎么了？可是那应该等成年之后啊，现在他们这就是早恋啊！
“……对不起。”
“霍雨浩，紧要学习的关头你居然早恋。希望你到高考的时候能够考得出个好成绩回来。”
从楼上踏着楼梯，端着一杯牛奶缓步走下来的戴钥衡自上而下冰冷地睨着他。那一双异瞳如刀子般锋利，刺在他身上像要把他全身的血肉一点一点剜去。
“……”
这一天晚上，别墅里本就凝固的气氛越加地沉默了。
晚饭过后霍雨浩烦躁得不想再看见他们的脸，自觉洗过碗筷直接就要往楼上去。听到有另一道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戴华斌竟然跟着他上来了。
霍雨浩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手已经搭上了门把，忽然冷不丁出声，眼底划过冷意：“你跟着我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戴华斌得意的轻嗤。
“霍雨浩，有的时候就看不惯你。你跟我和大哥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却因为父亲的再娶能够和我们同住一个屋檐。这就罢了，天生你还是个冷漠孤僻的，我最看不得你这张脸。”
“呵，今晚难堪的感觉如何？没想到霍云儿那么关心你。这么一刺激，居然就哭了。”
霍雨浩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双拳霎时攥紧了，心底涌出刺骨的寒意。他缓缓转身盯着戴华斌，痛苦地闭了闭眼：“……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你不能贬低我母亲。”
“切，瞧给你能耐的……”戴华斌话未说完，站在他面前的霍雨浩骤然抬腿猛踹了上来，直接踹在他的膝盖骨上。
“你他妈！我弄死你霍雨浩！”他大骂了一声，站立不稳险些跪了，但是依旧摔倒。他脸上怒意勃发，愤怒地抬头望向垂眸怜悯地看着自己的霍雨浩。
他唇边轻轻吐出了一句话。
“没教养的败类。”
说罢霍雨浩拉开门，直接回了自己房间，而后重重把它摔上了。里面悠悠飘了一句：“你以为我就稀罕你当我家人吗？”
戴华斌暗骂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起身恼怒地用力踩了下地板，又折返回楼下继续吃饭去了。
这个家，霍雨浩不想承认。
他想要个家，一个真正的家，他其实很好满足的。
——
怎么办？雨浩居然是……
唐舞麟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仿佛丧失了行动能力般一动不动，双眼黯淡无神地望着纯白的天花板。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学校了。
糟糕透了，这一切都糟糕透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经历这一切？
神界消失了，被某一天突如其来的时空乱流卷走了。他那日亲眼看着霍雨浩不顾一切地修补好了神界的保护屏障，他自己却被卷入其中神躯毁灭。
唐舞麟为了保住他剩下的神魂，奋不顾身地跟着进去了。由于他是神兽金龙王，身躯本就比人类神祇强大得多，他的身体没有因此毁灭。
他不敢肯定霍雨浩的神魂有没有遭到损坏。他看着他虚弱的神魂在自己的神力保护之下落入了人间。唐舞麟同样来到了人间。他的身躯虽然保住了，神魂却遭受重创，生命岌岌可危。
-
雨浩为什么会有亲生母亲？
唐舞麟对于这一点难以置信——他们都是神界的初代神衹，是由神界天生天养而成，天生便是没有父母的……
他来到人间是被收养了的。雨浩他却有亲生母亲——他难道是雨浩的转世？
可是时间根本对不上啊，这个说法明显漏洞百出……
唐舞麟本来心存疑虑，可并不想确认自己的猜想——他要确认的话就必须用神力，但他的身体难以支撑。
他也不敢确认。
那一天，他看到霍雨浩的生命受到了重大的威胁，便咬了咬牙根本不顾自己生命安全地使用了神力。
那辆失控的汽车被他强行停了下来。唐舞麟与此同时硬撑着同样探查过霍雨浩的身体，结果发现他并非转世……
不是转世，又没有记忆……
当唐舞麟发现这一点之后，他几欲崩溃。
……
偏偏是雨浩。
为什么不是自己去死呢？
——
怎么办？怎么办？我该去哪里？这又是哪里？
倾盆的暴雨中，他被迫虚弱又无助地费力穿梭着。铺天盖地的阴冷像毒蛇般缠绕上全身每一个角落，勒住脖子，灌入五感，令他身体发抖。
唐舞麟在街上一边奔跑一边剧烈喘息着。肺里就像窜进了一条毒蛇，疯狂地噬咬永不停歇。
他的眼泪开始滚出眼眶，身体的生机一点点流逝。每走一步都仿佛要流干体内的最后一滴血。
眼前的事物开始晃出重影，一阵眼花缭乱的模糊。他看不清前面的路，他看不清自己的未来究竟在何方。
唐舞麟意识到自己即将因支撑不住而晕倒。
心脏疼得像要碎掉。他总感觉自己下一步就要摔倒，但又会坚持着走下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何方。
明明脚下已经虚软无比，狼狈得，像流落大街被迫乞怜的狗。他的意识开始涣散，喘息越发粗重混乱。他低着头，最后只能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动，艰难地抵着路边的房屋墙壁缓慢坐下。
嘴唇颤着咳出血来，鲜血止不住地流淌泅湿了衣襟。
疼，好疼……
不行，我还没有找到雨浩。
我不能倒下，不能……
用不了神识怎么办？
“诶诶诶，这怎么有个人坐着？”
“他怎么了？”
“…怎么好像还有血？！”
“不会是杀人了吧…？”
…………
杀人？我没有，我没有……
视线一片混乱中，他看不清周围路过的人的脸。也许是因为流血的原因，他们的话也模糊了，耳畔嗡嗡的响，心头颤动。
“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好多血啊！你伤得严不严重啊？还是急病发作了？要不要我给你打120啊？”
他听到有一个声音离自己很近。但唐舞麟已经无力回应，他的唇抖动着没有挤出一丝声音。
“说不了话了？我现在就给你打！撑住啊，不要睡过去！”
后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晕倒了。
后来，在得知他无父无母后，他就被那个帮他打电话的好心人收养了。
这是他一个神来到人间的第一天，狼狈且搞笑……
若是世人知道他是一个神，却沦落到这般模样。
大概，会嘲笑他吧？
——
那个夕阳温润的傍晚，唐舞麟动用神力之后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病得很严重。
没有一家医院知道他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全是束手无策。只能根据他身体虚弱这一点给了一些补益的药。并且都说他这种病症根本查不出原因。
全身没有一个器官衰竭，也查不出任何跟已知病症相符的特点，就是无缘无故会咳嗽，会难受，吐血。
他不是普通人。唐舞麟知道普通人的手段根本治疗不了他的情况，他这是灵魂方面出现了问题。
尽管喝药没有用，他还是不忍心拒绝自己养父养母的一片心意，每天都在喝中药，把自己喝成了别人眼中的药罐子、病秧子。
这次唐舞麟在医院躺到了高二下学期开学才回到了学校。
可他没有见到霍雨浩。
——
早已入冬，校园里银装素裹一片白雪皑皑。特意栽种的寒梅此时正恣意怒绽，宛如簇簇灼灼如华的火焰。
将校园点缀得生生不息，仿佛暖春即将到来一样。
寒风点燃了一片片的梅花，连成一朵朵云彩，仿佛坠落人间的火烧云。在风的爱抚下不断浮动，坚韧不拔地偏生要晃出片片人间盛景。
唐舞麟虽已从舞长空口中得知了消息，但仍旧惴惴不安地出了校园，未曾想，正好撞见了霍雨浩的母亲霍云儿。
她看上去消瘦了许多，整个人裹在羽绒服和围巾中，双目无神，眼圈红肿，似乎整天都在以泪洗面。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立刻眼底泪光闪烁。
霍云儿移步上前，颤抖着把手塞入口袋中，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抽出了一个雪白的信封。哆哆嗦嗦地将它递给唐舞麟。
“他去世了，这是他留给你的。”
此言一出，她泪水瞬间决堤：
“他说如果你还在的话，这封信一定要交到你手上。”
“……”唐舞麟的目光落上了那一个信封上。它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像装了除了信纸之外的别的东西。
阳光踉踉跄跄地跌入雪地中，溅起一片银白色的反光。在他的视线中，她手中的那一抹白色，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
唐舞麟接过了它。
他辞别了霍云儿，捏着信封走出校园，但他走向的是与自己养父母家的方向截然相反的路。
唐舞麟来到了郊区一栋废弃的民房前，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坐下。
他走了好久好久，天早已彻底黑了下来。
他缓缓闭上眼睛，平静呼吸声中腾起朦胧白雾。唐舞麟用覆着一层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中信封，沉默着将它揭开。
拈住信纸抽出。与此同时，被一并带出的还有一束由红绳扎起的薰衣草。它们并未盛开，显得瘦瘦小小，被卷成一团，和信纸一起叠进了信封中。
薰衣草，是等待的爱。
唐舞麟意识到了什么，喉咙深处发出了难过受伤的呜咽，像濒死的兽。他的指尖僵硬着努力了好几次才将纸张完全展开。
——
舞麟，我想起来了，【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不过是一块灵魂碎片。
那个充满阴霾的日子，【我】的神魂落下了人间，由于太过虚弱化成了无数灵魂碎片。而我是最强大的一块。
真正的【我】死了，而我本来也要消散的，但是无意之间碰到了一个极其契合我的人类躯体，于是我被吸引着无意识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即使我只是一块灵魂碎片了，他也是一个在神面前极其羸弱的人类灵魂，于是我挤走了他的灵魂，抢占了他的身体。可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很想对我的母亲说对不起。我和她只有血缘上的联系，她的儿子早就死了，我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家伙。
我很对不起她。我代替了她的儿子活下去，我也承受了重组家庭带来的将近两年的冷暴力。
我不想活了，我有罪。其实我是在无意识之下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人，那也不行。
而且我也承受不住了，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活了。
我是自杀的。
在遇见你之前，我就想要自杀了。
感谢你舞麟，让我多苟延残喘了半年。
我终究不是原来的【我】，【我】想必也无法转世了，因为【我】的神魂残缺。
我想起了好多东西呢。
但是舞麟肯定可以转世吧？你的神魂是完整的呢。
我想舞麟也一定意识到了这一点吧？
别哭，我猜你现在肯定在哭。
不要担心我，我只是睡着了然后沉眠地下了而已。
可是那又怎样呢？
我这就是化作了天上的星星。
星星很漂亮很漂亮，很璀璨很璀璨，我很喜欢待在天上。
因为那样我说不定可以看到很好看的鱼，可以领略到世界一年四季的风光，可以乘着清风触摸到日出日落。
这束薰衣草是我给舞麟最后的礼物。
让它陪你走过最后一段时间吧，当做我最后的眼睛注视着你，直至枯萎死去。
我还是有些想知道，我差点出事的那日，舞麟究竟是回学校拿了什么东西啊？
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可惜没有见到舞麟最后一面呢。
不要难过，我已经活得够久了，
我得走了。
-
唐舞麟看完了信，未出一言地把它重新收拾好。他有些迷茫地望着天空。因为是冬天，四周不仅显得昏暗寂寥，且极度寒冷。
好冷好冷。
他蹲在墙根处，什么反应也无。
我也想你，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不会转世了，那你要我怎么办？
开始下雪了，纷扬的雪花飘落在了他的肩膀和头顶上，就好像是被暖风拂来的最后一场冬日的雪。
他这下子竟是丝毫不感觉冷。
对不起，父亲，母亲。
唐舞麟靠着身后的墙壁，此时竟觉得一身轻松再无疲累。他任由冬日的雪为自己奉上了一件冬的素衣，静静地睡在了一片幻觉般的温暖中。
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条用木头精细雕琢而成的鱼。
——这便是他那日想送给他的礼物，他自己亲手偷偷做的。
我爱得疯狂，甘愿去死。
我本不想掉眼泪，但是我已经与你相识。
贪恋你的怀抱，但是这个怀抱好苦好苦。
他死了，睡去得很平宁安静。
他自燃了神识之海，实现了一场神的自杀。
终于，他们迎来了彼此最好的结局。或许这一生充斥满了遗憾，可是哪里又不写尽了遗憾呢？
唐舞麟又做梦了。
还是那个温暖的黄昏，片片花香，有两个人并肩坐在由薰衣草装饰的山坡上，一同仰望着天空。暖风吹拂，花海似浪般起舞，幸福浪漫。
他们的手紧紧相牵，阳光落在他们头顶，望着肆意漫游在天际的大鱼。蓝发青年微笑着转头吻上了墨发青年的唇，而后下颌轻轻搭上他的肩膀。
是梦中的呓语响起。
“舞麟，等到放假了我们就出去看看吧。神界那么大，都没来得及把这个地方走一遍。”
“等有机会吧。说不定要等好久好久呢？”
“你有没有听他们说过？人间比这里还要大，还要美丽。我也想看。”
“我们肯定可以看到的。也许，只需要个几十年……”
“下面就那么好？他们夸得天花乱坠。”
“也许，是因为那是我们共同向往的地方。那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我好想有个家……”
“……我们会有的。”
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的梦想。
从此我们不再迷茫。
【END.】
《薰衣向晚鱼沉暮》
——“大鱼”象征着他们美好的愿望。它遨游在始终等待着浪漫爱情降临的薰衣草花海中，沉溺在了苍茫的暮色中最终彻底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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