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自恋吗要用三百万的镜子照脸! 张真源似乎被沈安玲瞪的有点委屈,他正在气头上,半点不想让。
张真源这是男人间的战争!
三百一十万,三百壹拾万!现在到了三百壹拾万,现场还有没有人想要出更高价格的?
拍卖师声音无端激昂起来,好像是专门来刺激张真源的脑神经。
沈安玲无奈了,正当她打算放手,随便张真源发神经的时候,张真源倒是为了不惹女朋友生气,决定放张秋一码。他没再继续跟张秋抬杠,皮笑肉不笑地朝张秋丢出一句:
张真源真好玩呢。
拍卖师三百壹拾万一次,三百壹拾万两次!……三百壹拾万三次!成交!恭喜888号先生竞得所爱!
张秋整理了一下衣服,没理会张真源的挑衅。两个幼稚鬼或许是发现了他们这样的行为确实很幼稚,一点好处都没有,后面无论是什么,两人都没有傻逼兮兮地彼此竞价了。
花的都是张家的钱,这是便宜谁了呢!
这次拍卖会上,基本上都是些不算贵重的小玩意,一开始沈安玲还看得津津有味,到后面端上来的都是些漆器香料什么的,她又看不懂,于是便显得有些无聊。
会场里暖气很足,仿佛有不知道哪里吹过来的暖风,她有些昏昏欲睡,又开始偷偷打起了哈欠。
张真源不想玩了?
张真源发现了沈安玲的小动作,悄悄问她。
沈安玲点点头。
确实一点都不好玩。
张真源那我们走吧。
张真源看了眼手里的小册子:
张真源后面没什么首饰了。
拍卖册子上,原本有一枚星光蓝宝石,张真源惦记着他没有买过首饰给沈安玲,就想把这件蓝宝石拍下来给她,找人设计打造成项链。
可刚才那枚星光蓝一送上台,脱离了照片看到了真身,张真源又觉得那枚蓝宝石不怎么样。星光位置偏,颜色不均,成色实属一般。
把它送给沈安玲,有点拿不出手。
两人因为没有拍下任何东西,干脆直接站起来从侧边离开了会场。张真源仿佛还有别的安排,阿飞来找过他一次,说了句什么。
沈安玲我想透透风。
沈安玲对张真源说着,指了指洗手间隔壁的小露台:
沈安玲一会儿你去哪里找我。
张真源点了点头,揽过她的腰,轻轻在她耳边亲了一下:
张真源别乱跑。
沈安玲被吓了一跳,她推了张真源一下,目光扫过周围,确认了周围并没有人之后,才瞪了张真源一眼。张真源眼看着沈安玲慌里慌张的小动作,忍不住笑起来,作势还要使坏。
沈安玲你走开!
沈安玲吓得拎起裙摆,往小露台那儿逃去。
小露台上很安静,大约十几平方米,摆着两张透明的铁艺咖啡桌,还有几张铁艺椅子。外面的风还是凉的,沈安玲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有些想要回去继续享受暖气,可是又舍不得眼下这里能看到的风景。
夜幕之下,远处高尔夫球场上的灯高高的立着,每一盏灯都能将周围很宽广的一片地方照耀得如同白昼。站在高高的露台上往下看去,整个球场平坦的草坪犹如山丘,缓慢柔和地起伏着。
沈安玲眯起眼,手肘撑在围栏上继续往远处眺望着,夜色将远处的景色铺上了一层磨砂的质感,整个高尔夫球场规整柔和地像是一幅修拉的画作,清晰而又朦胧。
余琳……无可诉说,无可诉说,我该与谁诉说?是我自己无法与自己和解,我被困在这副躯壳里,痛哭时连流泪都不被允许!
风声将一句台词吹到了沈安玲的耳边,她一愣,立刻分辨出这句台词的出处。她立刻直起腰来,往周围看了眼,果然在露台的角落里看到一个蜷缩着的女人。
她像是席地而坐,手指间亮着一点猩红的火光,应该是夹着支烟,但她没有去吸,仿佛与那片黑暗融为了一体。
刚才她说的那句台词,是青田艺术节开幕式时,那部话剧《风动》之中的一句台词。女主角李思定患有人格分裂,她时常自言自语,她最好的朋友就是她自己的另一个人格,如果病情加重,她与她的朋友相处愉快相安无事,可如果想要治愈,那李思定最好的朋友将会消失。
被分裂出来的那个人格也有独立的思想,会哭会笑会难过,她无法忍受自己其实只是一个没有独立躯体的思想,久而久之,这个人格染上了忧郁症。
这句台词,便是那个叫做风的人格最痛苦的一句独白。
在原本的舞台剧中,女主角说出这一句台词后,人格分裂在瞬间完成,主人格像是劝说朋友似的说出下一句台词。沈安玲一直盯着那团黑影,等着那个夹着烟的女人说出下一句台词。
可等了半天,她也没有再发出声音。
沈安玲可你有我!
沈安玲忍不住了,她发出了声音,用剧中女主角主人格李思定的声音和表情,劝说那一抹没有躯壳的灵魂:
余琳我在,我永远在。我不会放弃你,我宁愿放弃我自己!我最亲爱的风,请你不要悲伤,你的泪留在了我的心脏,我快因为你连灵魂都碎了!
角落里的女人动了动,似乎是抬头朝沈安玲看了一眼。
沈安玲顿时反应过来,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
沈安玲不好意思,我一时没忍住。
余琳没关系。
女人站起来,好像体力不支似的摇晃了一下。她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张脸苍白如雪,消瘦得几乎没了人形,但仍旧朝沈安玲笑了笑:
余琳你看过《风动》?
沈安玲恍惚了一下,忽然捂住了嘴:
沈安玲啊!你是李思定!
面前的女人,正是舞台剧《风动》的李思定扮演者,余琳。
《风动》这部戏,她一演就是十几年,她入戏太深了,如今几乎完全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风,还是李思定,又或者……她只是演员余琳。
她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也正因为这样,她需要治疗和休息。导演吴翔想要将《风动》搬上大荧幕这件事,其实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告诉过她了。
吴翔一直在等余琳病情好转,因为他心目中的李思定,永远都是余琳,从来没有其他人选。
可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余琳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在一次又一次的演出中越发严重起来。医生已经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让她远离戏剧,否则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
余琳与吴翔说好了,今年青田艺术节上的《风动》便是她参与出演的最后一次。这次之后,她会离开舞台,安静治病。
至于《风动》她无心,更无力去管了。
余琳我不是李思定。
余琳吸了口烟,晃晃悠悠走到咖啡桌边,坐在了高脚椅上。她斜着身子靠着栏杆,枯瘦的手扶着自己的太阳穴:
余琳我是余琳。
沈安玲抱歉,实在是太抱歉了。
沈安玲激动得两只手都哆嗦起来:
沈安玲我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您。
她深吸了一口气,有点紧张得说话都变调:
沈安玲我太激动了,太喜欢你了。
余琳有些惊讶,她毕竟只是个话剧演员,话剧演员的名气从来没有那么大,更不可能像电视上的艺人一样拥有那么多追捧的粉丝。
余琳为什么?
余琳看着沈安玲,见她完全不像是在撒谎,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脸红的样子,像极了一个遇到暗恋对象的小姑娘。
她忽然笑了一下:
余琳那你要我的签名吗?
沈安玲可以吗?
沈安玲先是惊喜,后来又有点迟疑:
沈安玲我听说,您身体不好……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余琳摇了摇头,她又吸了一口烟:
余琳没事,遇见你我还挺开心的。
沈安玲我太喜欢您演的《风动》了,虽然只看了一遍,但看得我哭湿了三包纸巾!
沈安玲开始控制不住地喋喋不休起来:
沈安玲我原本还打算以后每个季度都去青田看一遍《风动》的,但听说您以后不演李思定了,又觉得特别遗憾……
沈安玲说着说着,突然顿住,她舔了舔下唇,不吭气了。
余琳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沈安玲……我觉得我太聒噪了。
沈安玲小心翼翼看了余琳一眼:
沈安玲听说您身体不太好。
余琳已经好多了。
余琳用手指捏灭了指尖的烟,随后随手将烟蒂丢进一旁的烟灰缸里。她站起身,对着沈安玲笑了笑:
余琳我和李思定很像,风都是我们的肿瘤。和李思定不同,我选择把肿瘤割掉……
余琳今天是被吴翔请来的,有几个意图扮演电影版李思定的女演员,今天都会在这里出现。吴翔的意思,是让余琳参谋一下,看看哪个女演员最对她的意思。
对于李思定这个人物的理解,就连吴翔这个创作者,都不一定敢说自己比余琳还要了解。
余琳说完那句话,看了沈安玲一眼,见她有些怅然的模样,轻轻一笑:
余琳怎么,你觉得很遗憾?
谁能不遗憾呢?毕竟是自己扮演了十几年的角色,今晚就要拱手让给他人。
就像是割裂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从此连自己都不再像自己。
沈安玲不,
沈安玲摇摇头,朝余琳笑了笑:
沈安玲我们这一辈子很长,随时随地都在跟过去的自己告别。我为你高兴,你将有用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