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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来听听本座的故事吧

玉碎香残

正午的日光刺的人眼眯成一条缝,只能看清金殿门前那道精致的法术结界,剩下的,就是被仙京灵力和白光笼罩的金殿了。

慕情打量了一下结界上流动的雪莲虚影,啧道。

“他又病了?”

旁边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吧,他整天抱着药罐子哪个神官不知道。”

慕情微微侧首,唇角勾起,假笑道。

“我说沈惜年,你不跟我对着干心里难受是吧。”

沈惜年,无字,号熙玉,是当今天界掌管时间的神官,也是慕情的爱人。

她摊摊手表示无奈。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咯。”

说着还扮了个鬼脸。

慕情懒得跟女人计较,转身准备回玄真殿。

可没走两步就被身后一连串重物磕碰碎裂的巨响给生生拽了回来。

见事有蹊跷,沈惜年也顾不得玩笑了,抬手轻轻触了下结界表面,确认结界可以被直接接触,便双手覆上。

受施法者影响,在她不断用暗流干扰下,结界很快就碎成了无数飘散在空中的洁白花瓣。

两人飞身上前推门就进。

却正看见沈沢川满脸绯红,痛苦的倒在一片掺杂着血的花丛里。

沈沢川字棠兰,号白钰,是仙界为数不多爱花如命的男神官,因此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他自己研究或是灵力催生出的珍稀花卉,现在就倒在那片美艳的花丛中。

用灵力催生的花已经枯萎了,剩余的染了沈棠兰的血,加上他整个人衣衫不整的躺在那里,居然生出一种别样的美。

慕情看见他这副模样,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肯定一件事。

“让时间先停下来,快。”

沈惜年闻言满脸疑惑,道。

“停什么时间停时间,先找医官救人啊!”

慕情没时间多做解释,一边抓起沈烟手一边道。

“就是要救他才让你停时间。”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好抽出手,瞬息间换了五六个结印,口中低吟术语,把双掌猛的向前一送,在灵流的包裹下大喝一声。

“闻吾所言,片刻安宁!”

下一刻,四周安静了下来,连微风似乎都可以触摸到,除了两人,其他一切都静止了。

慕情捋了捋被灵流弄乱的发丝,走到沈棠兰前面蹲下拨开碍事的花,细细观察起来。

沈棠兰生的秀气,两颗细如针尖的小痣落在双眼下,湛蓝的眸子像大海一样深不可测;绯红从白皙的颈子一直爬到脸颊,最后隐没在耳垂;眼尾下似乎还有泪珠要落不落,看起来像只委屈的白猫……

“这到底什么情况……”

慕情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有点尴尬,因为沈棠兰现在这幅样子真的和纵欲过度别无二致。

沈惜年在旁边翻翻这找找那,发现变成碎石块的石案中,有一只碎掉的青瓷杯,不知道里面之前都盛过些什么,反正没有被喝完,泼洒在碎石块上。

她捡起一块凑到鼻底闻了闻,立刻厌恶的扔了回去。

慕情见沈烟有异,问道。

“怎么了?”

沈惜年狂扇四周根本不会流动的空气,嫌恶道。

“我的天呐,沈棠兰喝的这东西也太难闻了吧!”

慕情伸手把那块石头又拾了起来,在手里转动了几番,也闻了闻。

一股药味钻入慕情鼻腔,良药苦口,沈棠兰用的药一直是上上品的药材,味道可能令人无法接受,但时间久了,多少也就习惯了,初次接触的人会如此厌恶很正常,因为沈棠兰在第一次喝的时候连着吐了三天,还因此连着整整半个月都没下得了床,连凡间的分身都跟着他躺了半个月没上朝,急疯了上天庭一众医官,生怕这朵娇贵的花就这么枯萎了,不然他们可真没法向玄真殿,灵文殿和帝君交代。

慕情强忍着不适细细分辨,终于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是很劣质的药,还是催情的药物,这是把他当畜生耍吗。”

他捏碎了手里攥着的石块,脸黑的快赶上锅底了,就差直接把“我就是看你不爽,自己出来死给我看。”写在脸上。

上天庭有很多跟沈棠兰关系不好的神官,有一部分干脆结了仇,可谓是人缘差成了一朵奇葩。

虽说之前也遇到过很多明里暗里较劲或者算计他的,但是给人下药,下的还是春药的,还真他娘是头一次见。

恶心至极,无耻至极。

沈惜年登时无语,愠怒道。

“哪有这样的人啊!这么不知廉耻,这要是哪个神官做的,可以直接申报帝君把他打下去了!”

慕情也对这种行为作呕,但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总不可能随便指认个人做凶手,乱扣屎盆子这种缺德事儿他可干不出来。

“沈棠兰自己肯定也发觉了,他有用法术压制欲望,我再出手干预他会吃不消。”

说完,慕情从花丛里扯了一株类似藤蔓的植物,把人绑了背起来,嘱咐沈烟道。

“我先进去给他包扎一下,你就把这里收拾一下吧,然后在这里等我,我说让你解开法术你再解开。”

沈惜年点点头,哼着小调打扫起来。

好不容易都忙差不多了后,慕情起身活动了下酸痛的胳膊,擦了手上沾的血迹,刚准备给沈烟通灵,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有股味道顺着空气钻入了他的鼻腔。

是从榻上人的体内缓缓散发出来的,是淡淡的梅花香。

慕情一愣,时间静止,没有任何东西会运动,空气当然也不会……

他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沈烟在院子里正收拾的高兴,忽然被一个声音给喊的扫把险些脱了手。

“沈惜年!!我不是说你等我给你通灵再解开法术吗?!!!”

慕情一边不停用帕子拭去从沈棠兰口鼻里不断溢出的鲜血,一边在两人的通灵阵里急道。

沈惜年忙解释道。

“这真的不能怪我啊!你忘记时间静止是不能超过半个时辰吗?!!!!”

慕情:“……”

没办法,慕情一把抓过旁边的白瓷花瓶,把里面的水一股脑浇在了沈棠兰脸上。

血液和清水混杂在一起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消失在墨发里。

沈惜年知道事情不妙,把扫帚一丢也冲了进来。

她喘着粗气道。

“哎呦我的妈,长这么大没跑这么快过,他没事吧?现在怎么样了?”

慕情擦了擦额头的汗,呼出口气,手覆在沈棠兰微红的面颊上,道。

“这混蛋居然这么不怕死,都这样了还强压,不过暂时应该没事了,勉勉强强解了药性,但是他...可能会发烧。”

沈棠兰的法力根基和其他人不同,是建立在自身神经与血脉上的,别人诞生时都是个普通婴孩,而他却已经拥有法力了,只是还不会使用而已,所以也比其他人成长的快,容貌也衰老的极慢,他修行的进度比其他武神官快也是因为天赋占了七成,但同时这也是很致命的弱点,因为他的法力基本等同于他本身,他不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动用大量法力,也不可以失去大量血液,无论是走错哪一步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届时,轻则走火入魔被收押,重则七窍流血而亡。

与其说沈棠兰是上天庭势力实力都超群的武神,不如说他是上天庭身子骨最娇弱的武神。

这么长时间,很多人都在猜测,是不是因为他这身病骨,才没有人愿意追随他,不然为什么从没在沈棠兰身旁见过小神官?哪怕是他病倒在榻,愿意去探望的也只有沈烟慕情风信和裴茗四个人。

慕情有点不太放心,他认识沈棠兰有两年多了,虽然对神官来说两年不算什么,但是他不否认沈棠兰和自己很合得来,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沈惜年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走上前默默牵起他的手,安慰道。

“他不会有事的,你对他很重要不是吗,从前那么多都扛下来了,这次也会的,你要相信我,也相信他,好吗?”

慕情静默片刻,回道。

“嗯。”

沈惜年很少见慕情为哪件事会触动这么大,一时间也只剩下心酸,可能是难得遇到知心的友人吧,也只能这样想,也必须这样想。

沈惜年看着榻上被病痛折磨的沈棠兰,很难说自己完全不忧心,握着慕情的手不由得更紧了些,她把头靠在慕情肩上,喃喃道。

“棠兰殿里一直以来都只有他一个人,这些两百多年又是生病又是被针对的……他都是怎么过来的啊……”

慕情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一直不想说,这样不免太妇人心肠。

他沉默片刻,忽然想起来沈棠兰曾经同自己讲的那些他不为人知的事情。

———那年初冬,天界飞升了一位新神官———

“喂喂,听说了吗?今天新上来的是个武神呢!哎呦我的天,那阵仗,虽然没有当年仙乐太子那么庞大,但是也毫不逊色嘞,震撼人心啊!”

“啊,真的吗?长得怎么样啊,有我帅吗?”

“哎呦你可快别想了撒,人家长得好看的紧嘞,那脸蛋那身材哦,啧啧啧。”

“欸!快别犯花痴了!人家可是个公子哥儿嘞!要找也是找个门当户对的仙子姐姐,你瞎凑什么热闹。”

“切,没意思。”

慕情听着那些路过玄真殿的神官讲话,内心已经快要爆发了。

该死的,这已经是今天第五百七十二批谈论那个什么早上飞升的新贵了。

不就是又上来一个分地盘的吗?有什么好激动的,智障吗?这人到底长成什么样,能让这帮神官都花痴成这样?

慕情虽然去神武殿参加了这位新贵的飞升礼,但他光是看谢怜那个黑眼圈和耳垂上若有若无的红晕,以及谢怜身旁满脸满足的花城,就眼皮直跳,压根没理会这位新神官,直到谢怜给那人赐了封号以后他才回过神,不过也没听清叫什么。

慕情本身也没抱有结交朋友的想法,所以知不知道这人姓甚名谁,封号是什么根本无所谓,于是熬了整整两个时辰,待谢怜讲清楚立殿礼的日期和最近需要神官们处理的政事后,这才放众神官离开神武殿。

慕情刚走没两步,谢怜连忙叫住他,同时被留下的,还有那个新贵。

“白钰啊,你初来天界,又不大喜欢结交朋友,但是在这里孤身一人也很难立足,有些事情自己一个人是完不成的。”

谢怜微笑着语重心长道。

“哥哥,这些废物不吃瘪长不了记性,让他们自己摸索好了。”

旁边花城嘻嘻道。

慕情白眼都快翻出花了,好在谢怜见他来了,挡在三人中间,干笑道。

“三郎,说好上来不难为别人的,神官也算人,好了好了既然玄真来了,说正事吧。”

谢怜轻咳一声。

“我知道,玄真你一直在上天庭也没什么交心的友人,白钰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我有简单了解过白钰性情,你们应该会合得来,以后大家就是同僚了,一起努力吧。”

说完在两人肩头轻拍了下,便跟着花城回鬼市了。

慕情见谢怜走了,也不想多留,转身就要离开,转却被一只手拽住了衣袖。

“能否问一下,前辈如何称呼?”

慕情头也不回,扯回自己的袖子,冷冷道。

“玄真将军。”

说完,消失在神武殿前,对这位新神官的了解,也只停留在那个唤作“白钰”的封号了,至于他长什么样,身材是不是有那些神官所说的那么好,穿衣打扮又是什么风格,就全然不知了,以至于后来再见时,慕情压根忘记了有这号人存在,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们居然真的像谢怜所说,成了对方交心的朋友。

之前种种都不重要,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也都不重要。

在他们相处很久以后,在与沈棠兰结交后的第二个冬天,两人约在凡界共赏梅花。

就是在那个时候,沈棠兰身裹狐裘,手里抱着一个银色的汤婆子,对他微笑道。

“阿情,你不好奇本座殿里为什么没有其他神官吗?”

慕情当时说了什么?记不清了……

但是沈棠兰说。

“其实啊,本座也有辅神官的,但本座点的,是影卫,不是寻常神官,他们之中啊……”

慕情记得,沈棠兰说到这里,脸红了红。

“他们之中啊,有一个是很优秀的,是本座的心上人。”

慕情想起来了,沈棠兰说过的,自己养的是影卫。

他拍拍手,下一刻,一个人影轻飘飘落了下来,像阵清风刮过,一丝声音都没有。

慕情试探道。

“南宫?”

地上的玄衣少年一愣,应到。

“下官南宫泽,见过玄真将军。”

慕情见找对了人,第一件事就是同他讲明了沈棠兰的遭遇。

“棠兰气息不稳,我觉得除了那个劣质药,应该和他喝的中药方子也有关系。”

“为什么?”

“棠兰修为很高,只是一个劣质药而已,不用很多法力也可以压制住然后从体内摘除,但是唯一压制不住的只能是已经渗透到身体里的东西,比如中药一类,而且很少有人会在知道有其他药的情况下还往中药方子上想,可能那个人只是想用劣质药做幌子,真正被做了手脚的是沈棠兰喝的药方子,那人很聪明,以中药为引,做了一个变相的春药。”

南宫泽思考片刻,点头认可。

沈惜年问道。

“所以你们觉得会是谁?”

慕情和南宫泽把知道的神官都想了一遍,最后同时给出了结论。

“苍林。”

苍林元君,姓秋,单名一个琳字,字重远,是当今天界掌管植被的神官,号称天界园丁,也是沈沢川的初恋兼前女友。

“可是苍林有什么动机去害他呢?当初他们两个是和平分手的事情整个仙京都知道。”

沈惜年满脸写满了不解。

慕情听到这里翻了个白眼,口气也明显不善。

“也就表面上做做样子罢了,你真以为秋琳能这么轻易就跟沈棠兰撇清关系?”

“所以你都知道什么赶紧说,别吊老娘胃口。”

慕情啧了一声,道。

“她起初就是色心上涌,根本就不是真的心悦沈棠兰,不知道从哪里把他私下里的喜好打听的一清二楚,天天给人家送各种稀奇花卉的种子和各种市面上已经买不到的极品茶叶。久而久之,某人就着了她的道,谁的话也不听,我和风信去他殿里说了好几次,最后还大吵了一架。然后呢,还不是被骗的团团转,宁愿跟我们吵架也不愿跟她分开。”

沈惜年暗道。

“还挺重情义……”

随后又想起了这三人的关系,可谓是一头雾水。

“但你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吵架也没到决裂的份上”

沈惜年干笑两声。

“然后呢?因为什么分手了?”

“秋琳借着巡查的名义去了凡界最大的青楼镜水月,刚巧那天我和沈棠兰也去那一带执行公务,把她抓了个正着,沈棠兰当场翻脸摔了秋琳给的定情玉佩,拽着我就走了,为了保全沈棠兰的名声我在那件事上动了手脚,后来他就跟个丫头似的哭了十三天。”沈烟听前面还没什么太大波动,听到最后一句脚下一滑险些摔了。

谁家分手能连续哭十三天啊?!你的眼泪是银河吗喂!

待他讲明,沈惜年摊手。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控制住棠兰的病情,至于秋琳那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咱们贸然往她头上扣黑锅想必会打草惊蛇。”

慕情点头同意,单凭秋琳曾经和沈沢川好过这件事没办法直接给她定罪,一定要拿出更有利的证据。

南宫泽在一旁似乎在思考什么,蹙眉片刻,忽然道。

“苍林殿下那边的事恐怕不能旁敲侧击,她为人实在太过谨慎,而且极为敏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惹她怀疑……”

“那怎么办?这岂不是完全没办法去彻查了?”

沈惜年有点抓狂,敏感多疑的秋琳加上病倒在榻的沈沢川,从谁身上下手都查不出一丁点信息,这怎么办?就这么撒手不管放任人家自生自灭吗?

正想着,榻上的沈棠兰忽然咳嗽起来,把几人都给吓了一跳。

南宫泽连忙唤出了其他影卫拿来冰凉的清水和帕子,浸湿了敷在沈棠兰额头,一群武力超群的影卫硬生生变成了一群丫鬟小厮。

借着额头的清凉,沈棠兰勉强找回意识悠悠转醒,他的眼睛因为高热已经看不清了,只能半眯着眼让视线尽力聚焦,湛蓝的眸子没了昔日的光泽,像一滩死水一样寂静。

他能勉强靠虚影知道房间里有很多人,但是没有人来握住他的手。

他们都是谁?

这里是哪里?

南宫泽不在吗。

他为什么不在?

沈棠兰的思绪逐渐混乱,刚刚才清醒的神识也逐渐模糊,蹙眉咬牙硬抗着内心的悲伤和身体上的病痛,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慕情见状大概明白了什么,在榻前半蹲下来,用温热的双手覆在了沈棠兰冰冷的手上。

慕情紧紧握着他的手,把自己的气息压到最低,不散发出一丁点灵流,避开他腕上那两道可怖的伤疤,只靠手上的温度缓缓温热他。

沈棠兰感到手被捉住,下意识以为是南宫泽,一瞬间,他疲惫到了极致,彻底卸下了精神防备,真的好难受,好痛苦,虽然知道自己要靠药物才能吊住这条贱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是沈棠兰总是想,凭什么这些事总是会发生在他身上,他从来不信命,但是这一次好像妥协了,他太累了,不想再跟病痛斗争了。

平常他可以压制住这些不良情绪,可现在,他只想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的消失。

他抓着慕情的手,眼里似乎泛着泪光,意识又陷入了混沌,断断续续喘着气道。

“阿曻,我还有很多话没跟你说,是我有愧于你……有些话可能我永远也说不出来了……”

他哽咽着,连自称都改了。

慕情的嗓音和南宫泽相差太大,完全不敢出声,虽然不知道沈棠兰现在能不能听清,但他不想冒这个风险。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默默的陪在他身边。

沈惜年在旁边和影卫们来回奔走换水,南宫泽在一旁用干净的帕子替换从沈棠兰额头取下来的帕子。

慕情脸上真的就是大写的担忧,除了沈惜年,风信和谢怜以外,他从来没对哪个人如此上心过。

眼前人控制不住地哽咽着,慕情和其他人却无能为力,南宫泽也从来不是个花言巧语的人,偌大白钰殿,竟连一个在凤凰儿哭泣时顺毛的人都没有。

这可真是可笑。

沈棠兰的眼神有些涣散,随时都要晕厥过去的样子,来自有苏的他,一向风光高傲,这份自豪来自于他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拥有古老白凤凰一族血统的人,漫漫两百余年,这个清冷孤高的人儿只哭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儿时失去所有亲人的时候,第二次是在对所爱之人失望的时候。

现在是第三次了。

还是很可笑。

没有原因,只为南宫泽而哭泣,只因为,命运不公,竟想让他生生错过他。

眼看沈棠兰清澈的双眸开始逐渐黯淡,一群人顿时急了,慕情和沈烟险些带着几个暗卫就要冲到上天庭的医馆,又被沈棠兰含糊的呻吟给按住了。

南宫泽也受不了了,干脆利落得往榻前一跪,魔怔道。

“殿下,殿下你醒醒,别睡好吗?别睡,殿下你想说什么我等您好吗?你想说什么都行!”

他这一跪,影卫们又惊又怕,连滚带爬过去要扶他起来,南宫泽却冷不防挥起一拳砸在离他最近的一个玄衣少年脸上,那少年登时鼻血就喷涌而出栽倒在地滚了几圈,爬不起来了。

其他影卫见状定在了原地,不敢动了,虽说是影卫,不惧生死,不畏刀剑,听了令龙潭虎穴都敢闯一遭,但南宫泽一是他们的主管,二是中天庭武神官,三是凭实力完全可以单挑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除非让此时站在一旁的沈烟和半蹲在榻前的慕情动手,或者群起而攻之,不过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基本上是不大可能的。

南宫泽哑然道。

“明明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殿下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严重了……”

慕情皱了皱眉,隐隐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就算他是沈棠兰从禁卫军挑的最优秀的编入影卫里做主管,这也顶多是提携之恩,可是南宫泽这反应是不是过了?是不是超出了一个下属的范围了?

沈棠兰只跟自己说过影卫里有一个人是他的心上人,但是并未提起那人是究竟是谁,只在闲聊时常提到一个姓南宫的年轻影卫,可这个姓氏也有些常见,所以他也不敢妄下定论。

慕情腾出一只手拽住他。

“你冷静点,这里是白钰殿,而且沈棠兰还没死。”

他没有直接说“你别动手伤人,冷静。”而是强调这里是白钰殿。

话音刚落,南宫泽瞳孔一颤,怔了一会,颓然跌坐在地上。

到这时慕情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他探了探沈棠兰的脉,呼了口气,起身道。

“没事,他身子本就虚,这次烧的又重,只是烧糊涂了,产生了点幻觉,棠兰恐怕把我们当做幻觉梦境里的造物了,怕是看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沈惜年一听没事才接道。

“梦境造物?那是什么?他明明是醒着的怎么可能会做梦?”

慕情解释道。

“梦境造物就是做梦时看见的人或物,之所以称之为梦境造物是因为幻觉跟梦境差不多,都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沈惜年点点头,轻轻走到南宫泽旁边,轻声笑了笑。

“我们都很担心棠兰,不过你放心,他会好起来的,你别有太大压力,这段时间好生照顾他便是。”

南宫泽木然的点点头,还是跪在地上,静静的看着沈棠兰。

慕情见他不起来,挥退了其他影卫,并让他们把那个可怜的少年抬走自己想办法医治,拉起沈惜年的手道。

“让他静静吧,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找证据去跟算账。”

说完,带着她离开了白钰殿。

两人沉默着走在神武大街上,沈惜年看着西边的落日余晖,淡淡道。

“想找她算账,也别光动嘴吧,时间拖得越久,这事儿就越没着落。”

慕情沉吟不语,并没有想接话的意思,只是自顾自说道。

“沈棠兰是太子殿下的信徒,修的也是无情道,他虽然在上天庭人缘不好,但是能结仇的也屈指可数……”

沈惜年顿了顿,抬手遮了遮夕阳炙热的光芒,平静道。

“苍林,崇言,文墨,敬哲,你认为是谁?”

崇言真君,原名君幕,字子兰,负责凡界仙界的世外桃源和仙境维护管理,曾经因为爱慕秋琳而同沈沢川成为情敌。

文墨真君,原名林枭,字清宁,天界文神之一,曾经因为在沈沢川的禁地里毁坏了数株珍品灵花灵草而与之结仇。

敬哲真君,原名梵子宸,字子年,天界文神之一,同沈沢川八字不合,见面就掐,目中无人极为嚣张,处处挤兑沈沢川而与之结仇。

慕情反问她。

“你觉得呢,他们三个再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在上天庭也算是香火信徒都比较多的神官了,给另一位神官下药的肮脏勾当他们是宁愿撞死在神武殿都不会做,丢脸。”

兀自向前走了走,沈惜年忽然脚步一顿,道。

“那还是秋琳,可证据呢?没有证据怎么抓人?帝君会凭一纸空文就贬谪她?而且她的香火也不差吧。”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找证据。”

慕情望着天边的晚霞,抬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沈惜年知道他这是动真火了。

问道。

“找风信吗?你不是说他最近没有公务吗?拉着一起帮忙也能快点,这事儿万不能拖。”

慕情拉不下这个脸去找风信,这未免也太拂了他的面子。

“让南宫泽随便找个影卫过去,我去算怎么回事。”

沈惜年呵呵两声,心道。

“真幽默,南宫那边都快忙成狗了好不好。”

不过表面上还是干笑道。

“那我让我殿里的小神官去同他说一声。”

说完,沈惜年变了条路,回熙玉殿了,慕情则漫无目的的在夜晚的仙京散步。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莲花塘。

那是他和沈沢川交好后经常去的地方,那一池莲花就是他们亲手栽在那里的。

慕情俯下身子轻轻触了下带着水珠的莲花叶,不料那粉白粉白的花瓣居然就落了下来。

慕情一怔,不由笑叹道。

“怎么跟你一样娇弱啊。”

明明是同一个莲花池,可如今站在这里的再不是两个挺拔的背影。

慕情有点心慌,他真的不确定沈沢川能不能以一身病骨扛住这一回来势汹汹的高热。

沈沢川是除了谢怜风信以外他在上天庭唯一一个交心的友人。

如今他昏迷不醒,随时有可能魂飞魄散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慕情怎能不忧心?

慕情握着那片花瓣,出神了许久,这才把它放入衣袋,踏着细碎的星辰离开了这个让他触景生情的地方。

好像每挪一步都会回忆起从前的一段往事一样,慕情脑海里不停浮现出这两年间他和沈沢川的经年旧事,就连什么忽悠他门卡住了要翻墙才能进来的黑历史都想起来了。

唯独想不起来的只有他们之间的对话,就好像被刻意掩埋抹除了一样。

就好像。

他们之间。

从来没有说过话一样。

“待你醒过来,我一定要问清楚当年我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慕情喃喃着。

忽然鼻梁一痛,身子不由自主向后栽倒,不过却没感觉到身体落地的疼痛,反而感觉暖暖的,像被一双手抱在怀里一样。

慕情打了个激灵,回神借着月光一看,不但大吃一惊,甚至还有点火大。

“怎么是你?!”

慕情闪身退到五步开外,指着青年人小麦色的脸怒道。

“我还想问怎么是你呢!你大半夜跟个鬼似的游什么街?路都不看,好心扶你一把你还不乐意了?!”

风信从慕情刚刚撞到的柱子下的阴影里走出来,月光打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银光。

“怎么?我去哪里还需要向你巨阳将军报备了?”

“你他娘的能不能好好说话!谁招你惹你了啊?”

风信简直快气疯了,自己就是批公文累了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却没料到碰见慕情撞到柱子,好心伸手扶这人一把却被反骂一顿,登时就不乐意了。

他刚要开口骂街,慕情直接打断道。

“明天你出不出公务?”

风信没好气道。

“不出,有屁快放。”

慕情翻了个白眼,呵呵冷笑道。

“给我查个旧案。”

“你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文神,你要查找灵文殿不就得了。”

“这事儿不好让灵文殿插手,容易打草惊蛇。”

风信卡了一下,问道。

“什么事还需要私下查?”

慕情道。

“你别管了,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本来也没想找你,只是时间不等人,实在拖不了了,这里不便细说,恐有人在听,等我回去通灵给你。”

风信一听问不出来,配合的点点头,道。

“不管是什么事,别把熙玉卷进来了,她一个女神官,又不是武神,万一有点什么事恐顾不上她。”

“知道。”

慕情淡淡回道。

“但这件事,我已参与,她也是,如果你帮忙查了,你也被卷进来了,你要是不想管也随你,我自己想办法。”

风信微愠。

“我操了,慕情,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别老阴阳怪气的,真的很欠揍你知不知道,我说不帮你了吗啊?”

慕情听完也没生气,居然一反常态微笑了一下,用很小的声音道。

“谢谢。”

风信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既然答应了就别反悔,明早开始就正式查案,尽量别从灵文殿收集情报,这件事牵扯到的神官不止一两位,恐引起多方关注。”

“知道了,你回去吧,跟沈棠兰有关吧,是这件事的话我已经知道了,淮雨已经跟我说过了。”

这位淮雨仙子,是熙玉殿里的一位辅神,经常替自己家大人传话于各殿之间,早已跑成了脸熟。

“没想到她别的不行,传话还挺快……”

慕情心道。

不过既然风信已经知道了,就没用多留的必要了,这段时间尽量像往常一样就好,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慕情这样想着,开口道。

“嗯,那我先回去了。”

“回见。”

告别风信,慕情转身推开玄真殿的大门,挥退了所有武官,自己一个人待在庭院里望着漆黑深邃的夜空出神。

“今天的月亮……似乎有些蓝……”

他自言自语道。

“真是魔怔了,你可快点好起来吧,我可不想以后看月亮都是你的眼睛,太渗人了。”

慕情被自己这两句话逗乐了,笑了一会儿,从乾坤袋里取了纸笔,写了一封信,用法力化了一只巴掌大小的木鸟,让它送到人间那个沈沢川的分身手里。

致亲王

立刻暂停手里一切事物离开仙乐国,不惜一切代价暂时远离朝政并编造合理的借口,不管有无仇家身边不要带侍卫,阅完后将此信焚烧,跟着送信木鸟走,等到了地方,木鸟便会消失,你只需要待在此地就好,会有人来接应你。

—————情

见那鸟儿笨拙的扑腾着翅膀飞远,一路留下细碎星光消失在云层里,向着人间万家灯火飞去,慕情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疲惫,感觉这一千多年间经历过的人和事都复杂的让他极度不适。

烦躁,慌乱,疲惫,劳累,崩溃。

以及精神的高度紧张。

这些情绪时常骚扰他,平常他基本没什么感觉,但稍一松懈,那股莫名的烦躁便会从心底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涌现出来,像大海一样,填不平,望不尽。

他真的真的真的很希望,这件事情结束以后可以真真正正的休一次假。

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过放松的感觉了。

天界每天的勾心斗角,明枪暗箭,处理不完的公务接不完的愿。

天天累死累活任谁都不愿意,现在他似乎体会到了灵文殿为什么总是有辅神官被抬出来了。

只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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