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艰虞

　　十一月，皇太后慈体违和，康熙为此圣心忧劳，每日问寝视膳、晨昏定省，未尝有一日稍怠。

　　若曦也知这位待她如亲孙女的皇祖母大限将至，面对生老病死，人的努力显得十分渺小，哀伤不断萦绕在她的心头。

　　年近七十的康熙这一年开春出现头晕的病症，日渐消瘦，经过近一年的悉心调养好转不少。但是入冬以后因皇太后病势渐笃，他心神忧瘁而头晕频发，圣体日就羸瘦，腿脚也疼痛加剧，出现浮肿，连走路都困难。

　　二十一日，康熙认为死生常理，他所不讳，在乾清宫东暖阁召诸皇子、及满汉大学士学士九卿詹事科道等面谕他一生的得失。

　　众臣垂首听谕，皆惊耳骇目，听至动情处，涕零如雨。

　　他说自从四十七年大病一场后，‘十年以来、朕将所行之事、所存之心、俱书写封固、仍未告竣。’，‘立储大事、朕岂忘耶。’此份如同遗诏的口谕他已备了十年。

　　虽然康熙只口述了前一部分，但仅凭最后之言，都令众人确信皇帝心中大概已经有了储君之选。

　　八阿哥胤禩自从毙鹰一案后身体也时好时坏，今年更大病一场，在黑色朝服映衬之下面容更加憔悴。漫长的听谕期间，屋子里鸦雀无声，他想要拼命压制住咳嗽，狼狈地导致苍白的脸上浮上病态的潮红。

　　九阿哥偷偷瞥了一眼八阿哥，咬牙忍着心疼，他的八哥究竟输在哪里？十四阿哥经过这几年的政事历练也深沉稳重许多，眸子里满是看不懂的情绪。

　　胤禛肃然屹立，踏稳脚下，岿然不动。低头凝视着前方，静静阖眼。

　　我这次做到了吗？

　　“除了你，没人能堪当大任，皇阿玛一定都看在眼里。”若曦握住他冰冷的手掌，将自己的力量给予他。

　　胤禛反手包住她的手，说：“谢谢你在这个时候安慰我。”

　　十二月初六，皇太后崩于宁寿宫，康熙拊膺哀号，为表哀思，服衰割辫。国丧期间紫禁城内外，诸皇子，王公贝勒，二品以上官员齐集举哀，皆着缟素，连着地上、屋顶的雪，京城中竟无一点亮色。

　　康熙五十七年在一片哀恸中到来，等来的不是过年的喜庆，而是更为艰虞的局势。

　　西北至北京的驿道上，一名参将身系有军报的包袱，率领四名亲兵驰马飞奔。

　　西北告急，拉藏汗不敌大策凌敦多布的兵马，且战且退。退守至拉萨，被迫出城应战最终被杀，拉萨陷落，准噶尔部控制了整个西藏。

　　消息霎时传遍宫廷内外，人人都谈论着远在千里之外的战争。因为这关系到大清领土的完整，西藏靠近青海、四川和云南，为大清西南屏障，西藏一失，帝国不稳。

　　以及清朝举足轻重的统治基础——满蒙联盟的成败。蒙古人已经皈依了藏传佛教，倘若准噶尔能够控制藏传佛教的活佛，就能号令全体蒙古人，在与清朝的战争中占据更有利的地位，甚至可能利用宗教煽动蒙古各部脱离清朝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