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楚（七十三）

“你是说，韩烁下令让医者来花垣？”

楚楚趴在沈宣肩膀上，把玩着后者的头发。乌发在之间一圈一圈的缠绕，顺滑柔顺，令人爱不释手。听到沈宣说起韩烁去信让玄虎城送医者来，楚楚其实是没有很意外的。她设下的局每一步都是为韩烁与陈芊芊量身而定，时至今日，若无韩烁的多疑、陈芊芊的自负，局面也不会完全是现在这个样子。

“嗯，想来无论三郡主有没有将龙骨之事告知，少君都已经起了疑心。”

楚楚点点头，又扬了扬眉。“我很早前就想问了。沈宣，你无论哪里都这么美，美得不似凡尘俗世之人，究竟——”

沈宣定定地望着楚楚，等着她将“究竟”出个所以然。无需自谦，沈宣自小便知道自己的容貌是好的，且不是寻常的好。但在玄虎城中，男子容貌好与不好，本是没有那么重要的。相反，过盛的容貌还曾引得许多小气量的男子因他的容貌而轻视他，挑衅他，甚至侮辱他。

沈宣的母亲告诉他，美丽本身是没有罪的，但美丽太过，难免招惹祸端。因此要学会藏，藏起美丽，主动地去避免祸端。那时小小的沈宣看着母亲，看着她同样美丽无比的脸上在说起这类话题时闪过的隐蔽的痛。沈宣不明白，如果真如母亲所说，藏起美丽就能够免去祸患的话，母亲又在为什么而痛苦呢？

沈宣等了许久，楚楚也没能“究竟”出什么，她只是望着沈宣，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欣赏与迷恋。

“你知道吗，”楚楚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趴在沈宣怀里，“我第一次见到你，在竹林里。”楚楚扬了扬下巴，是问沈宣还记不记得的意思。

沈宣伸手搂住楚楚的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她的脊背。看见楚楚的动作，笑起来，“当然记得，荒地茶馆，我本该警惕，但……”但楚楚实在演得太好，装的太像，勤劳美丽的茶铺女，眸光清澈地仿佛可以让人一眼看到她的心底。

她暖烘烘地凑上来，挤到他的身边，问他有没有家室、有没有心上人。

人或许可以堪破最严密的诡计，却无法对一双清澈的眼睛生起疑心。

“但什么？”楚楚凑上前去，双手捧住沈宣的脸，不许他逃开。“你的眼睛亮晶晶的，不像是坏人。”这是沈宣的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楚楚愣住了，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咬住下唇。放开捧着沈宣脸颊的手，将脸埋入沈宣的胸膛。

“若无后来的事，若你不是花垣城的二郡主，或许——”

或许在战事结束后，沈宣还是会偶尔光临那个隐藏在竹林里的小茶铺，去见那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睛。喜欢真是不讲道理，沈宣想。哪怕他后来再见她时即刻便推测出了面前这女子的真实身份，哪怕玄虎战败，需要有人代表玄虎前往花垣求和。无人知道沈宣一次又一次再见楚楚时或惊讶或平淡之下藏匿的隐秘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