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蝶】chapter38（末苦）

“薇薇安，我们拉钩。”

“拉钩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太短了。”

“那就......一万年？”

“好啊。”

“至死不渝。”

Creeper依旧觉得自己高一脚低一脚像是踩在云朵上。脑子晕晕乎乎的就像是沉浸在梦魇深处。是的，梦魇。如果这是一场噩梦就好了，Creeper拼命地对自己说着，拼命地欺骗着自己。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只要自己一觉醒来，就会再次看见祭司那张温柔的笑脸，亲昵地叫着自己小蝴蝶，然后她也可以轻松地冲薇薇安笑一笑，拉着她的手就可以跟着她一起走到天涯海角。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好像是在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姑娘的痴心妄想，身后像是响起了物体在烈焰中的爆炸声。Creeper猛地转过身——眼前是一片冲天的火光。

着火的地方正是维克多丽雅家的玻璃花房的一角，火舌正在肆无忌惮地舔舐着花房中脆弱的花花草草，像是一个凶猛的发着光的的怪物，要将这片黑暗大陆的一切缤纷吞噬殆尽。玻璃花房之外，一个高挑的身影在静静地望着这一切，任由跃动的火焰一丝一毫地焚烧着她和Creeper一起种下的樱花树。既无声音，也无影子，不会流动。

这是一个无声但是燃烧着的世界。

Creeper一双祖母绿色的瞳眸深处被火光所占领。姑娘痴痴地看着这些跃动着的红色精灵，看它们逐渐占领了整个玻璃花房，直冲末地最黑暗无声的天空。有那么一瞬间，她忍不住疯狂地想着，假如自己在这个节骨眼冲过去，冲进那片炽热的最深处去，那个狠心的女人愿意为自己回心转意吗？

一年之前，Creeper和艾薇尔一同种下了那棵珍贵的樱花树，可是现在无论是她们之中的谁，都没有再次看它在初春之时绽放的机会了。

曾经有人说，樱花落了，可是樱花还会开，然而人的时光却是一去不复返。Creeper完全无法理解这位散文家的脑回路。明明.......下一年开的樱花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一朵了啊。

Creeper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自己已经浑身抖得像是筛糠。她本来就感觉有些头昏脑涨，现在已经站立不稳，直直地跌倒在了冰冷的末地石上。远处的光芒显然无法给予可怜的姑娘任何温暖，反而加深了她对于寒冷的敏感程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姑娘终于发现，原来自己不是真的坚强，她只是太能伪装了。她总是随意地评论谁谁谁简直是个专业演员，其实自己也不过如此。现在她累了，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即使眼前是荒漠般的沙地，即使几分钟前艾薇尔的眼神就像是陌生人般冷淡，即使潜意识深处歇斯底里地说着不能这么狼狈地倒下，可是一切无济于事。眼泪不受控制地留下来，沾上了眼前的砂砾。Creeper尖叫了一声，顾不得东张西望一下周围有没有过路的行人，顾不得考虑会不会有谁把自己当成疯子。直到嗓子哑了，痛得厉害；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和绿色的瞳孔交相辉映着，分外滑稽。

身上没有力气，Creeper几乎是拼尽全力，双手死死抓住了地面，沙子混合着碎石，嵌尽了姑娘的指甲缝，几乎要划破她的手指。即便如此，Creeper还是无法从地面上挣扎起来。

Creeper知道那是因为自己中了蛊。

艾薇尔·维克多丽雅就是那只蛊虫。她曾经化成过一只蝴蝶，紫色的翅膀，黑色的花纹，让姑娘看了一眼便这辈子也没法忘记。Creeper将她放在手上赏玩着，不知道何时就被她钻进了血液深处，融进了骨血。在蛊毒发作的时候就算是浑身肝胆俱裂般的疼痛，Creeper也无法说出来，她不爱艾薇尔。

艾薇尔是毒蝶，Creeper就是一朵可怜的残瓣的樱花，她现在是夺走了花蜜，风干了花瓣。她从开始就搞错了这一点，所以现在输的一败涂地，再也无法从这里爬起来。

天旋地转。

世界在姑娘的眼前旋转。Creeper忽而看见樱花树在火焰之中抽出了花苞，绽放着，火苗反而成了树冠的陪衬，花朵因为染上了橘红色而显得更加妖冶而美丽，满树繁花，飘飘扬扬而下，映着一个琼楼玉宇的世界；忽而看见艾薇尔款款地走来，脸上依旧挂着那副

习惯性的，可惜不带半点真情实感的笑容。艾薇尔仿佛是在嘲笑，嘲笑自己的愚蠢，先是浪费了七百多年的光阴在一个人渣上，现在又被所谓的爱人一脚踢开。

“所以呢，告诉我为什么。”

“我根本就没有和你在一起的理由，你在想什么呢？更何况，我不想碰别人碰过的东西。”

“你真冷血。”

“不然你认为我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Creeper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艾薇尔立马出现在自己面前好，还是别出现好，她只知道，那张永远透着端庄和优雅的面庞和远处的橙色光芒一样，不停地在自己的眼前晃啊晃。Creeper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和自己想象中的艾薇尔表达什么，只是不停地胡言乱语着。于是脑海中的大祭司用怜悯的眼神看了姑娘一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火光。

火苗。

燃烧。

破碎的樱花树。

焚樱。

Creeper感觉自己好像沉沉睡过去了。

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见樱花。

.......

早些时候，艾薇尔独自一人来到了樱花树下，手中紧紧地握着那个小巧的投影仪——Skeleton做个“顺水人情”交给她的，属于Ender的罪证。她感觉自己简直是在一步一步地走着钢丝，摇摇欲坠，而没有退路。

几朵樱花已经迫不及待地张开了花苞，可惜它们等到的不会是春风的抚慰，而将是烈焰的摧残。

鱼儿依旧在清澈见底的溪流中嬉戏着，带去了一圈圈或大或小的涟漪，却不知道它们即将和这满园的春色一同葬身火海。艾薇尔再次看了一眼这座陪伴了自己足足十年的花房，一年四季，姹紫嫣红，从未缺席过。它们由一位杰出的艺术家设计而成，布局精巧。可惜十年光阴一晃而过，艾薇尔对它们已经不能再熟悉，满眼都被乏味的春天所占据。

艾薇尔并不相信那位设计师故意夺人眼球的广告词：您将拥有主世界的整个春天。如果主世界的春光就仅仅是这样的话，那么那帮写得出数千字优美散文诗的大作家大抵都是天才了。然而艾薇尔并未拒绝他的设计：聊胜于无嘛。

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小姑娘站在樱花树下。

小姑娘原本是背对着大祭司的，然而当艾薇尔走近的时候，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转过了身来，朝艾薇尔一笑，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孩子长着一双冰蓝色的大眼睛，更让她整个人显得活泼俏皮。

然而她接下来说出的话，却不那么令人愉悦了。

“大姐姐，樱花开得好看吗？”

出乎艾薇尔的意料，孩子说的是标准的中文，字正腔圆，让大祭司无端地想起夏老师语重心长的教导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当然.......好看了。”

“那么，烧起来一定会更好看吧？！”

孩子笑得开心，就像是因为在学校得到了老师的表扬，收获了一盒她最爱吃的糖果。艾薇尔好像想要跟她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和她放弃阻止小孩子用一个打火石点着了整棵樱花树一样。

转眼间，打火石已经被扔到了祭司脚下，孩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艾薇尔低头，看清了那颗打火石的形状，霎时僵在了原地——

打火石缺了一个角，好巧不巧，正是一颗爱心的形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