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张真源翻来覆去地想、废寝忘食地想、绞尽脑汁地想，终究得出一个结论。
他不适合发展音乐。
②
以全级前二十的中考裸考成绩进入这所重点高中，这是张真源作为班级里学霸给人的第一印象。
第二印象呢？
几个关系近的同学仍需思考几番，才能给出答案。
他热爱音乐。
当下华语乐坛正处在发展期，歌手歌曲层出不穷，几乎每个少年都有着一份音乐梦。除过叫嚣着“我爱音乐”的少年外，他也热爱音乐。
他曾抱着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吉他在街上弹唱过；曾对着橱窗里买不起的钢琴看了一下午；曾孜孜不倦地找一首歌的谱子。
③
张真源瞄了眼满书包的卷子，听着头顶上吊顶风扇转动的声音，刹然觉得毫无心思做题。
找个借口溜了晚自习，张真源飞快地骑上了他的旧26式，消失在街道。
无处可走，张真源寻思片刻拐进一家饮料店。
饮料店开着凉爽的26°空调，张真源舒了一口气。
“额......”
听到收银台的小姑娘的声音，张真源赶忙扭过头：“欸，您好！”
小姑娘愣了愣神，估计是看到了张真源印着重点高中校徽的制服，在好奇他为什么这么早放学：“您来点什么吗？”
张真源从不去饮料店，面对饮料店花里胡哨的单子有些目不暇接之感：“您能跟我介绍一下有什么好喝的吗？”
小姑娘歪头腼腆一笑，脑袋上的高马尾也晃荡起来：“我们这里有......”
不记得小姑娘介绍了哪些甜品，张真源只记得她的那句话。
“我最喜欢的是柠檬红茶啦，去冰的又凉爽又好喝呢。”
张真源抿抿唇：“那就来杯柠檬红茶吧。”
“好的，十二块。”小姑娘娴熟地打开收银台柜子。
张真源手伸向书包夹层，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带钱。
准确地来说，是自己根本没有钱。
小姑娘似乎也看出了张真源的难堪，只是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就当我请你啦。看你是重点高中的学生啊，是不是学习很辛苦呢？”
④
她绽开一个笑容，既腼腆又大方：“我叫甯飔。”
估计是怕他误会，又赶忙补上：“是凉风的那个飔。”
⑤
张真源娴熟地把26式停靠在饮料店的墙边，上了一把锁，推门进了饮料店。
甯飔正在招呼别的客人，有些冷淡他的推门而入。
张真源也不恼，拉开吧台的高凳子坐了下来，嘴比脑快：“甯飔，来杯柠檬茶吧。”
“好嘞。”甯飔冲他一笑，手头上倒腾起了张真源的柠檬茶。
张真源掏出英语考纲来背，却又禁不住和甯飔吐槽他母亲。
临近高考，他在复习之余弹会儿二手的吉他，有什么不对之处吗？
可他的母亲就是这么认为的。
复习阶段不好好复习，就会冲刺不好；冲刺不好就会与心仪的大学失之交臂......类似的因果关系多之又多，张真源都不耐烦去罗列了。
口头上唠叨也就罢了，妈还断了他的六弦，让他烦躁了老半天。
没有钱替换断掉的琴弦，原不忍抽掉琴弦的张真源在手被挂了几下后无奈妥协。
甯飔只是默默地听着，把柠檬茶递给口渴了的张真源，时不时地点点头。
她不收张真源的钱，因为张真源要上大学——因为张真源答应教她高中内容了。
“好啦，别生气。”甯飔指了指张真源的考纲，“赶紧复习吧。”
张真源埋头看考纲，嘴上唆了一口柠檬茶——柠檬茶仍是一如既往的凉爽舒心。
⑥
甯飔笑着说，她没有父母，从孤儿院被养父母收养在这家饮料店，九年义务教育完了之后便一直在这里打工了。
张真源讶异地抬眸望了望甯飔，却发现甯飔仿若事不关己地微笑着。
她补充说，要是她能上大学就好了。
⑦
张真源在收到甯飔送给他的吉他六弦时，内心是无比惊喜的。
甯飔是不懂音乐的，这毋庸置疑；她如何买到这根六弦，也定是无比坎坷的吧。
张真源默默在心中感谢了甯飔一番，也顺便批评了一番自己不敢当面表达感谢的懦弱。
甯飔似乎比初始开朗了许多，张真源在心中对比。他很高兴。
“真源，你是不是要填志愿了？”甯飔从一大堆饮料杯里探头问张真源。
张真源一愣：“是啊。”
甯飔犹豫片刻：“你想上哪里的大学呢？”
“就重庆的吧。”张真源托腮思考了半天，“这里有.....许多记忆吧......”
唉，心里的“这里有你”，被他硬生生地改成了“许多记忆”。
甯飔手微微一顿，又马上陷入忙碌，似乎是在沉思这个答句，没再和张真源搭话。
⑧
家里是没有钱的，父亲破产了，父母离异；母亲从父亲那里夺回的他的抚养权。
张真源第一次冲着母亲吼了出来：“你不是不想住满都是人的胡同了吗？为什么要给我办出国啊！”
母亲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张真源知道，母亲一定想说：“只有你好好去国外学金融，才能出人头地,才能......”
张真源磨了磨牙，用力坐在小板凳上。
胡同里已经有别的邻居打开窗户伸头看他们的热闹了。
张真源想起他小时候和父母挤在一张1.2米宽的小床上，晚上上个厕所都要到胡同末的公共场所里解决——夏天总是满身蚊子包，冬天总是冻了个半死。
他抱起吉他，又一次在胡同里唱起了歌。
“故事的小黄花
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童年的荡秋千
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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