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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如懿陪着海兰用过午膳，便往养心殿去。

与上次不同，皇帝正捧着一卷书，此刻听得脚步声也未抬头，只是淡淡道：“你若是还要为海答应分辨些什么，那便先回去罢。”

如懿接过惢心手中的雕花提梁食盒，摆手示意她退下，将食盒中的吃食一样样取出置于皇帝面前的铺金酸枝木圆桌上，盈然一笑：“皇上心意，臣妾怎会不领情，反过来叫皇上为难呢？臣妾正是感念皇上昨夜庇护，这才巴巴儿地赶过来报恩了。”

皇帝闻言放下书卷，这才露出温润笑意来：“朕就知道，你定能理解朕的苦心。”

是啊，哪怕皇帝对高晞月的嚣张跋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她们的委屈难过视而不见，她除了理解，也别无他法。

如懿略微垂首，掩下眸中的讽刺和厌恶，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是忍屈抱怨中不失体贴谅解的婉顺模样，低低道：“皇上对臣妾和海兰的维护，臣妾心里明白。为了皇上，哪怕贵妃刁难，臣妾也会忍耐。”

皇帝拉过如懿的手紧紧握住，长吁了一口气：“你的心意，朕也明白。贵妃的所作所为朕不是不知道，只是朕刚登基，前朝后宫都须安稳才是。你有你的忍耐，朕也有朕的忍耐，咱们暂且忍一忍，便都过去了。”

有那么一瞬，如懿几乎像是触电般想要把手抽出来，但她还是按耐住了，反握了握皇帝的手：“是。所以臣妾此行不是为了申冤分辨什么，而是为了皇上着想，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前来进谏。”

“哦？有什么要紧的事？”皇帝笑吟吟道。

“前几日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听太后说最近入秋，让臣妾等小心伺候着皇上龙体，臣妾这才长了心，想着给皇上送些补汤来。”如懿笑着盛了一碗黄芪玉真汤奉与皇帝，“皇上这些天处理政务劳累，一时没能顾到太后，却不知太后在寿康宫中也时刻担忧惦记着您龙体康健。”

皇帝唇边笑意一滞，旋即如常，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扳指：“是么，朕近日的确忙碌，太后有心了。”

“皇上是太后的亲生子，哪里能不上心呢。太后是皇上的亲额娘，皇上待太后的孝心亦是天下皆知。”如懿手捧热汤，保持着俯首弓腰的恭谨姿态。

过了许久，久到那碗汤都渐渐凉了下来，皇帝终于接过，扶她起来：“你是为了朕着想，朕明白你的意思。也罢，朕会亲去请太后迁居慈宁宫颐养天年。”

如懿从养心殿出来便沿着长街往御花园的方向回去。午后秋阳照在身上亦有着绵绵的暖意，如懿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一眼扫去，只见御花园中千丛万簇、各色菊花在阳光的映耀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令人眼花缭乱。

忽然，一个清简身影闯入眼帘。

如懿眯着眼还未看清，穿着一袭鎏色纱银缎长衣的玉妍已然迎了上来，难得规矩地施了一礼：“娴妃娘娘安。嫔妾正想着去延禧宫探望您和海答应呢，可巧路上就遇见了。”

如懿微笑颔首：“嘉贵人有心了。”

“倒不是嫔妾有心，实在是昨夜之事太过骇人听闻。嫔妾昨儿睡得早，今早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才得知此事。”玉妍的笑便如满头的水玉珠翠在盛阳艳照下闪烁着不真切的光芒，刺眼且令人感到不适，“娴妃娘娘别误会，嫔妾可不是去看您热闹的。”

“嘉贵人一片好心，本宫岂会不知。”如懿淡然一笑，“只是海答应受了惊吓，现下实在不能见人，还是改日再聚罢。”

“怎会如此？”玉妍深吸一口气，素银缕海棠纹的护甲掩在鼻端，一副惊讶的样子，“嫔妾只听说海答应的侍女受了责罚，不想海答应的病情也严重至此么？”

如懿静静地看着她演戏，也不揭穿，反而配合地叹了口气：“是啊，昨夜被贵妃罚跪雨中，回去便发起高热来，到现在都还未好转，太医说只怕一时半会好不起来了。”

“那娴妃娘娘赶紧回去照看海答应罢，嫔妾就不打扰了。”

玉妍屈膝恭送，眼见如懿走得远了，陡然敛去唇际笑意，遣开别的宫人，扶着贞淑的手走入花树深处，刻意压低的声音中是克制不住的恼意：“高晞月那个色厉内荏的草包真是没用！如此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妙计到了她手里都能弄砸，不仅伤不了娴妃半分，还白白跑掉一个海兰。看皇上的态度，只怕是起了疑心，以后再想彻底扳倒娴妃也难了。”

“小主消消气，左右是她们鹬蚌相争，咱们只管渔翁得利就是。”贞淑赔笑道，“此计若成，能除掉娴妃固然好。若不成，也能引得皇上对贵妃和皇后疑心，连消带打去了她们的宠爱。依奴婢看，此事没有结果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玉妍略一思索，红唇微扬绽出娇媚笑颜：“也是，不论结果怎样都是她们两败俱伤，便由着她们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