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沉棠一

我看到棠花开得烂漫，如天边的云霞，残阳如血

第二世

我及笄那日，母后一大早便来了晚棠宫，我由她侍弄着头发，从铜镜里，看到她绝美的面庞有细细的皱纹

是了，后宫中的女子，都不过在宫墙之中消磨青春，依靠着天子那一点难有的宠爱生活，哪怕母后是后宫中最美的女子，父皇对我疼爱有加，却也不怎么在意她

瑶贵妃来凤仪宫挑衅，母后置之不理，父皇知道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人都说，瑶贵妃是父皇心尖尖上的人，而母后，迟早被厌弃

她似乎有些分神，扯疼了我的头发，我吃痛出声

她这才回神，怜惜地揉了揉我的头“扯疼良儿了吗”

我摇了摇头，转身抱住她的腰撒娇“阿娘，时间过得好快啊”

我不爱叫她母后，倒是叫阿娘，对于父皇，也是这样

我总觉得叫父皇和母后更像君臣，我不喜欢，他们便也由着我，父皇有时拍着我的背，大笑着说我不知礼数，却也未曾责罚

他说，他是南宣的君，却也是我的阿爹

母后似乎没想到我会抱她，僵着身，却没想往常一样揽住我

“良儿”她唤我，见我抬头，她凝视着我的眼睛，眼底我从未见过的认真，哪怕我捉弄瑶贵妃时她也未曾如此严肃

“如果将来我和你父王分开了，你会选谁”

我愣住了，看着她的眼睛，久久不能回答

母后见我不说话，唇角扬起苦涩的弧度，将我的身子搬正“你看母后，又说胡话了，母后给你梳头”

我看着铜镜里的她，发间已经有了不明显的银丝

是啊，我会选谁呢

母后又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母后，今日表哥会来吗”

母后扬起笑脸，透过铜镜看我“会，良儿，表哥会来”

果然，在我的及笄礼上，我看到了他，世间万般颜色，我唯独看见了他，卫湫，卫北归

他赠我一树海棠，难得的纯白揽尽秋色，尽数溶在他满眼的柔情中

“良儿，生日快乐”

这并不是海棠花开的季节，但我没问他，表哥总会千方百计为我寻来喜欢的东西，他说，良儿值得最好的

我被他看着，低下头，脸有些烫，正要去触那娇花，却听见刀剑出鞘的声音

我被一只手拉着到了高台上，看到他满眼的惊愕

宾客四散

我想下去，却被一边的侍卫拦住，父王拉着我，抬着我的头看卫将军被万箭穿心，母后拔剑自刎，我的小将军，他被父王的亲兵押着跪下

他说，这就是王权之争，天子，才是最不好坐的位置

棠花四散，被兵将践踏，被鲜血沁染，残阳如血，似乎也在痛惜这一场悲剧

我昏迷了整整三日，父王险些处死了太医院那些老臣

永平十五年九月六日，荣敬公主及笄，大将军卫程疆举兵谋逆，皇后卫氏护驾有功，厚葬皇陵，念卫小将军年少不知，不记其过，命其暂居南苑

只这一道圣旨，万人敬仰的大将军成了大逆不道的谋逆之徒，卫湫暂居南苑，实则软禁

而母后，她知道一切，可父王还是将她葬在皇陵，将来与她同葬

父皇啊，母后都死了，你还要缠着她不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