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不知怎的，那个许久未曾做过的梦忽而又闯入了夜色。梦里，跨越了层层时空，她还是昆仑虚上惹是生非不谙世事的司音，他还是那个总是似笑非笑地唤着她小十七，终日宠纵着她的师父。

梦一开初，是折颜带着自己上山拜师的光景。见他的第一眼，只心道这四海八荒的战神竟长得如此娘娘腔腔，是个比折颜还风流的小白脸。余下的时光里，也总因着他那张四海八荒内再找不出同等俊美的脸而很不服他的管教，想尽了法儿地躲懒应付，他立下的规律样样都要去挑衅一番，若听得谁夸他好便必是要七拉八扯胡编乱造地列出一人将他给比下去，若是列不出便必定将一张。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却无声无息地住进了心里，成了比阿爹阿娘折颜四哥还要亲的人，成了她最坚实的依靠。除却那些和师兄们喝花酒品春宫，打马看桃花的快活时光，每日最期待的便是能去后山折一束桃花带到房中给他换上，再静静伏在他膝头听他抚琴。

数不清的画面飞速闪过，停在了他为她与瑶光决战的那一日。她迷迷糊糊地从床榻上爬起来，急急问大师兄师父去哪了，他只笑答师父去苍梧之巅同瑶光上神决战去了。

等了数不清的日子，他却再没回来。日日抓着大师兄问师父究竟什么时候回来，他却始终说快了，快了。

终是有一日，大师兄淡笑一声说道，你去若水河畔，师父在那儿等你呢。她头也不回地赶去，却只见若水咆哮不止，河畔尸横遍野，众人皆是静默地望着那抹在东皇钟下被刺目猩红所笼罩的身影，无人发现她的到来，唯有他将目光移向了自己，缓缓蠕动薄唇，等我……

白浅猛地惊醒，倏然坐起身来，面颊已被浑浊的泪水浸透，一双美目布满了血丝，骇人而凄凉无比。月华透过窗纱湮没了她惨白的脸，一片惨淡的静谧之中只能听见她破碎而粗重的喘息。

怔了不知有多久，那擂鼓般的心跳却分毫也未能平静，反倒是越发强烈，惶惶不已。她轻咽一下，随即翻身下榻，只在凉凉夜色中化过一抹弧线。

仙山被死一般的静寂所笼罩，铺了层惨淡的霜华，只觉得原已温暖的夜风此刻竟像回到了寒冬腊月一般，冷飕飕刮得脸生疼。

脚步愈渐虚浮而凝重，一双蛾眉愈凝愈紧，一个不安的念头扎根在心底，一点点蚕食了思绪，让她不由得连着打了几个冷颤。

浑浑噩噩间已临近山洞，她深敛一口气，阔步向前走去。

嘈杂了数日的若水之滨得以安宁了片刻，数不清的翼兵黑压压一片翘首在河畔，一面热泪盈眶地望着那散着浓浓戾气的东皇钟，一面禁不住冷颤连连，呼吸也显得凝滞，只闻得阵阵飘忽的唏嘘声湮没在咆哮的若水之中。

举目四望，天地皆被血色所笼罩，唯有涛涛骇浪之上一抹散着金色星泽的身影格外耀眼。无紫金冠束发，也无玄晶甲披身，只一袭蓝袍飘然，一柄神剑于手，勃然英姿，如琼枝玉树，终身流露着琉璃般的光彩，剑眉下一双眸子璀璨如寒星，又如一潭深水直淹得人无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