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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君住九云宫

   商月反应过来,忙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果然,乐微已昏昏沉沉地躺在了桂树下,不等商月靠近,大股的酒气就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商月知道,他喝醉了睡着了,从树上摔了下来。

  如墨染般的青丝轻覆在他的肩头,显得凌乱却又不是很邋遢,他的双目微微闭着,眉头轻轻蹙起,手中仍旧紧攥着那根玉笛,明明酒量从来不很好,好胜的他却从来不肯在众人面前承认,这一壶酒下去,不知道又要躺上几天了。

  “主人,主人……”

  商月静静走到他身侧,半跪在他身前轻轻唤着他,而乐微此时跟一个聋子无异,细细听时,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轻喘声传来,想是入了梦,见到了极美的东西。

  见乐微没有反应,商月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将手伸到他额前替他轻理着头发。他冰凉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眉心,只见商月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似是感受到了他手指的温度。商月反应过来,忙将手缩了回去,他探了探地面,寒冷如细针一般刺入他的手指,原来,他还会感受到比他的手指还冰凉的东西。可是,如果连他自己都觉得冷,那么乐微……

  商月忙在口中默念了一声咒语,未及半刻,他的身体便由一个小女孩化作了身形高挑的少年郎,少年回过身,眼眸轻轻抬起,露出幽蓝深邃的瞳孔,眉目似剑,面若寒霜,这才是他原本应有的样子啊。

  “喂喂喂!!”老者浑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傻小子,你不要命了?以你现在那点少得可怜的灵力来支撑这副身躯,担心元神受损!”

  商月没有应答,他默默地将手揽到乐微腰间,轻轻将他抱起,这个形态的商月要比乐微还要高上许多呢。乐微口中支支吾吾地在哼着什么,想来应是梦中呓语吧,商月勾起嘴角轻轻笑了笑,随后一脚蹬离地面,轻轻踏过一枝桂花,在月色下,乐微长长的睫毛在轻轻抖动着,他的脸被酒气熏得通红,双目仍是轻闭着,商月下意识地垂下眼眸凝视着他,久久不忍转移视线,这个等了千年的人,终于回到他身边了。

  只片刻之后,商月便抱着乐微站在了寝殿前的台阶上,商月周身的灵力乱七八糟地流动着,勉强维持着这副躯体的形态,此时的他面色如雪一般,乐微周身发着热,而他,一个从冥界爬出来的怪物,浑身冰凉,他甚至觉得自己是肮脏的,原不该碰乐微,不该脏了他,可是……

  商月在长阶前愣了片刻,而乐微此时也隐隐约约撑开了眼皮,但他终究是喝得太多了,只听得他傻傻地酣笑了一声,随后竟然伸出双手紧紧揽住了商月的脖子,未及商月反应过来,他已将脸埋进了商月怀中,商月的心猛地一震,随后竟开始隐隐地发起热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趁着自己的灵力还能维持一段时间,忙将乐微送回了寝殿。

  一开门,只听得哐当一声,原来是搭在门后的几根细竹竿相继倒在了地上,商月看了看怀中的乐微,他还醉的正深沉,怕也听不到什么动静,接下来他每走一步,脚下都会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声音,一会儿踩断了折扇的扇骨,一会儿踩皱了泼满墨的纸,就连乐微的榻上也是堆满了被揉得皱巴巴的衣服,商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一直知道,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乐微都没法照顾好自己。

  在终于将乐微轻轻放到榻上时,商月的灵力彻底支撑不住了,他化作了小丫头的模样,极为疲惫的瘫了下去,而由于乐微一直揽着他不愿松手,他便也只好顺理成章地躺在了乐微身上。他将脸贴在乐微微微起伏的胸口前,隔着两层轻衫,乐微的体温渐渐将他融化在一片桂花清香中,他忍不住合上了眼,忍不住伸出双手搂在了他的腰间……

  半夜,疲惫的商月不舍地挣开乐微的怀抱,他懂得轻重,也知道乐微并不会接受现在的自己,他踉踉跄跄地摸回走廊,提起那盏灯笼,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寝室,夜里月色清明,商月小小的影子被拉得极长,由于自身步履蹒跚,就连影子也是抖来抖去的,竹竿前的小灯笼摇摇晃晃地飘在他身前,乐微身上的桂花香和温暖却始终缠绕着他,他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从方才的美好中清醒过来,可是,挣扎使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做到,他可以砍断自己一只手,却无法忘却乐微的温暖!!!

  相比于九云宫在月色之中的和谐静谧,时清宫中的岚仪就没有这么惬意了,自从他发现乐微冒险为自己除去心魔,心中便又多了一根刺,他原本明明是要光明正大地击败乐微,证明自己不比他差的,但乐微这么一做却又让他自卑起来,若不是为了除去心魔,想必乐微应该……

  他独自坐在时清宫钟楼的栏杆上,那轮月挂在云海间,将所有的皎洁洒在了仙界,云海搅着他的心在天上不断翻滚着,他手中紧握着一个青绿色的琉璃瓶,每叹一声气便将瓶口凑到唇边,瓶中流出的纯澈仙酿就着月光被灌下了肚,仙人尚且以酒浇愁,又何怪凡间文人墨客不醉不休呢?

  “哟,这么好的兴致呢?”,正当岚仪仙君饮完一口仙酿时,身后一个少年的声音传了过来,岚仪先是一愣,随后立马回过了头,而刚回头,手中原本紧握着的琉璃瓶便滚落在了地上被云雾遮盖了。

  “你……”岚仪瞪大了眼睛,眼前的少年身着一身红衣,此时立于月光之下,身形高挑,宛若孤峰的一株红梅。

  “阿郁,”岚仪难以置信地从栏杆上一跃而下,他一步一步迈近那红衣少年,而少年满面春风,此时正笑盈盈地看着他,然而,在离少年三四步远的时候,他愣住了,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着他。

  “看什么呢?怎么,我大老远赶来,你就这么迎接我?”

  “不!!”岚仪回过神来,忙冲上去紧紧抱住了那红衣少年,少年被他死死搂住,无奈地轻笑着,“我只是不敢相信,你真的回来了,你真的……”

  “来的路上还听他们说,新飞升的岚仪仙君正直严谨,不苟言笑,还颇有几分仙尊的风范”,那红衣少年边说边看了看怀中的岚仪,净白的拂尘静静躺在地上,每一根雪白的细丝都流动着月光,“看来,他们是没见过你岚仪仙君这副模样吧。”

  “阿郁”,岚仪听罢忙松开了他,慌乱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随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退了一步,“这么多年不见,嘴上功夫还是如此了得。”

  “当然,在蓬莱待了这么多年,闲也闲死了,好不容易见到你这么个可以逗的家伙,为什么不说呢?”

  红衣男子说罢弯腰捡起方才从岚仪手中滚落的琉璃瓶,只见他潇洒地一挥衣袖,将瓶举到半空,瓶中的仙酿便如水流一般流到他口中,看着好不痛快!

  他擦了擦粘在唇边的仙酿,轻轻抬起眼眸,明亮纯净的眼眸在月下闪着光,如柳叶一般的双眉微微舒展开来,只见他轻轻勾起嘴角,一笑起来双眼便弯成了两道月牙。

  原来,这位在岚仪口中名叫阿郁的少年便是岚仪年幼时的相识,他们的母亲是亲姐妹,岚仪自幼同他一起长大,至于两人分开,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尽管两人一直都有书信往来,但自十多年前的那一别之后,这是第一次见面。

  “听说你前几日赢了那个抢走你师父的人?”阿郁说罢将琉璃瓶丢给了他,岚仪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他手中紧握着瓶颈,双眉轻轻蹙了起来。

  “我……”

  “赢了还不开心,怎么想的?”

  “不,我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岚仪说罢又缓缓转过身去,阿郁长他几岁,也只有在阿郁面前,岚仪才会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哦?看来这仙界的流言蜚语还真是传得厉害呢,比起凡间倒还要俗气上几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与这个飞升不过半月便臭名昭著的朋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我不了解他,不过,我能隐隐约约感觉得到,他并不像众仙说的一般,虽然有的时候觉得他的言行举止奇奇怪怪的,全然不像是一个仙君该有的样子,但我总觉得,他这副玩世不恭的皮囊下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是吗?看来,找时间得去拜访拜访这位奇人了,这家伙,在你小的时候便一直是你的阴影,想不到如今长大了,你还是躲不开他。”阿郁听罢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而岚仪见他如此,原本锁住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你才从蓬莱仙洲赶来,不说那些东西了,来,我带你四处转转。”岚仪说罢转身拾起自己身后的拂尘,轻轻甩了甩,掸落上面细细丝丝的灰尘。

  “这仙界到哪儿都是一个模样,比蓬莱还无聊,早知如此,倒不如让你去找我呢。”阿郁说罢将手伸到岚仪面前,只见丝丝灵力在他指尖缠绕,不一会儿,一颗雪白的珠子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珍珠?”

  “唉,别那么俗气”,阿郁说罢将那颗珠子塞到岚仪手中,“这是蓬莱仙湖千年万年积攒下来的月光,只不过被我打磨成了一颗珠子,方便带着。”

  “多谢了。”岚仪反复把玩着手中雪白的珠子,细细一看,这珠子似乎还真的如同云间的那轮明月一般呢,纯澈皎洁,不染烟火。

  月光下,一白一红两个身影飞快地在云间穿梭,寂静辽阔的天界,多了一抹艳丽,多了一丝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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