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过了很久,也许根本没过多久。
方意飞准备再回中国的时候,春夏秋冬又打了一个轮回,楼下的金银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轧进了柏油路里,再也不开了。
瞧啊,冬天没有来,忍冬花却也不再开了。
这一年选秀的风潮席卷千家万户,一个一个怀揣梦想的少年装点了无数少女的青春,大街小巷喊着“Pick Me”,人们知道,新的时代来了。
迟觅尔来接了她,别离的好友无话不谈,天南海北聊了许多,从班主任的地中海到漂亮校花的绯闻,直到避无可避,谈及那个夏天的末尾,有人的落荒而逃,有人的久觅不得。
方意飞抵达英国,范丞丞得以断定他们失联的那一天,他又是不顾一切,逃了公司的训练任务飞回了中国,可是整个学校没有她,整个中国都没有她。
逃跑了,不留痕迹,狠心地逃跑了。
方意飞“他有找过你吗?”
方意飞的眼眶有点酸酸的,像是美瞳带的太久了,她转了转眼球,好像舒服多了。
迟觅尔“有啊。”
迟觅尔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黑咖啡,她最近在减肥,这样苦的东西也能像白水一样喝下去。方意飞觉得不可思议。
好一会儿——她知道方意飞在等她的下文——她接着说道:
迟觅尔“他嘱咐我,今年他就要去参加节目了,如果你有机会的话,记得给他投票。”
方意飞怔了半晌,额前有碎发落下来,遮住眼睛里细碎星光。咬了咬牙,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方意飞“有投的,都有投的。”
不仅投了,每一期的节目都看了,知道他在首秀舞台上忘了词哭成一个粉团子,知道他唱了一首关于自己经历的歌,也知道他在这个节目里,绝口不提曾经爱过什么人。
也是,那年太小了,十六岁的时候谈什么爱呢,充其量是青春在作祟,荷尔蒙给的钟情。
忍冬花不开了,我们也要长大。
她像在劝自己,又像在嘲笑自己,恍惚中听见迟觅尔的声音:
迟觅尔“那你后悔过吗?”
好像又听见十六岁盛夏的蝉鸣,路边金银花散着幽微的香,昏昏欲睡的午后数学老师的粉笔头,少年的球鞋很干净额头还有汗珠,走过来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在起哄。
这辈子也不敢忘的,一生里头最珍贵的盛夏。
方意飞“后悔啊……”
方意飞抬起头,细碎星光收起,她嘴角有浅浅笑意,剩下那年从不敢有的小小温柔与释然:
方意飞“要是那年把我的金银花晒在家里的阳台就好了,也不会被值日生随便丢掉。”
做成书签的干花寿命比夏天长,要是把那年的金银花留下来,也许如今仍然能被夹在她的日记本里——即使日记本已经落了尘土,夏天过去后就再也没有人翻开过。
像少女的心事,再容不得他人染指。
夏日里的阳光几乎像白炽灯,几乎晃了眼,杯子里的柠檬茶被喝完,方意飞戳了戳里面没来得及化干净的冰块儿,又捏皱了桌子上的餐巾纸,终于还是站起身来,笑得很灿烂:
方意飞“尔尔,我明天就回英国了。”
方意飞“……夏天,早就结束啦。”